江夏站在門口,身後是黑暗的辦公區,身前是他燈火通明的辦公室,像站在明暗交界線上。
裴時嶼敲擊鍵盤的手指停下。
他合上電腦,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起身。
“走吧。”他走到她身邊,帶起一陣風,夾雜着他身上的冷冽氣息。
他沒有拒絕。
江夏心裏小小地歡呼了一聲,跟在他身後,走進了電梯。
地下停車場裏安靜得能聽到回音。
他爲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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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出車庫,融入城市的車流。
夜晚的霓虹透過車窗,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流轉。
車廂內很安靜。
“今天辛苦嗎?”
等紅燈時,裴時嶼忽然開口。
江夏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懶洋洋地回道:“還好,比想象中有趣一點。”
她頓了頓,側過頭看他,“尤其是看到裴總親自給我送晚餐的時候。”
裴時嶼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目視前方,沒有接話。
江夏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下去:“看來我這個實習生,在裴總這裏,還是有點特殊待遇的嘛。”
“你是江叔的女兒。”裴時嶼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照顧你是應該的。”
“只是因爲我是爸爸的女兒?”江夏追問,語氣裏帶着明顯的不相信。
裴時嶼沒有再回答。
綠燈亮了,他踩下油門,車子匯入車流。
沉默,再次降臨。
但這一次,江夏卻沒有感到挫敗。
她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明朗。
她幾乎可以肯定,裴時嶼淡然的外表,在她的敲打下,開始出現裂痕。
哪怕只是一點點,也足夠了。
車子停在江家別墅外。
江夏解開安全帶,下車前,對他嫣然一笑:“謝謝哥送我回來,還有,今天的晚餐和牛奶。”
她關上車門,腳步輕快地走向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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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時嶼坐在車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才緩緩收回目光。
他抬手,鬆了鬆領帶,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鼻尖仿佛還縈繞着她身上的香氣。
特殊待遇?
他扯了扯嘴角。
或許吧。
只是這背後,是他越來越難以控制的欲望。
他知道,這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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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夏準時出現在辦公室。
她今天特意選了一條更顯氣質的藕粉色連衣裙,襯得膚色愈發瑩白。
剛在工位坐下,邱倩就迫不及待地湊過來,眼睛閃着八卦的光:“夏夏,昨天怎麼樣?我走的時候看你還在奮戰,裴總好像也沒走?”
江夏打開電腦,語氣帶着疲憊:“嗯,弄到挺晚的。裴總他……也挺辛苦的,還給我帶了晚餐。”
她聲音不大,但足夠讓附近幾個豎着耳朵的同事聽到。
“哇!裴總親自給你帶飯?”邱倩驚呼,引得更多目光投了過來。
徐靈端着咖啡杯路過,恰好聽到這句,臉色瞬間不太好看:“本職工作沒做完,加班不是應該的?還好意思讓上司操心。”
江夏抬眸,對她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徐姐說的是。所以我今天一定盡快把剩下的檔案整理完,不辜負裴總的督促和徐姐的期望。”
徐靈被噎了一下,狠狠瞪了她一眼,扭身走了。
江夏心情頗好地開始工作。
她知道,她和裴時嶼“共度加班夜”且得到“特殊關照”的消息,很快就會以各種版本在辦公室裏流傳開來。
這正是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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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辦公室內,高海將一杯黑咖啡放在裴時嶼桌上,例行匯報着一天的行程安排。
裴時嶼看着電腦屏幕上江夏昨晚發來的數據圖表,做得確實不錯,清晰直觀,遠超一個實習生的平均水平。
“裴總,”高海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外面有些……關於您和江夏小姐的議論。”
裴時嶼敲擊鍵盤的手指未停,語氣平淡:“說什麼了。”
“大概就是,您對她很照顧,昨晚還一起加班到很晚,之類的。”高海斟酌着用詞。
“她是江叔的女兒,基礎不錯,多給些鍛煉機會。”
裴時嶼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視線仍未離開屏幕,
“流言蜚語,不必理會。”
“是,我明白。”高海點頭,心裏卻暗忖,裴總對這位妹妹的照顧,似乎確實超出了普通世交的範疇。
但他識趣地沒有多問,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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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門關上後,裴時嶼才緩緩靠向椅背,揉了揉眉心。
他當然知道那些議論會起來,而那個小瘋子,恐怕正是始作俑者。
中午快下班時,江夏去茶水間泡咖啡,恰好遇到裴時嶼也在裏面,正背對着她操作咖啡機。
他今天穿着深灰色襯衫,背影挺拔寬闊。
江夏走過去,站在他身側,假裝等着用咖啡機。
“哥,昨天的數據圖表沒問題吧?”
裴時嶼動作沒停,也沒看她,“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他周身的氣場依舊疏離,但江夏敏銳地感覺到,他沒有走開的意思。
她得寸進尺,微微傾身,指向咖啡機上的一個按鈕,手指幾乎要碰到他的手臂:
“這個模式是不是出來的咖啡更濃一點?我有點喝不慣公司的黑咖啡,太苦了。”
她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廓。
裴時嶼操作咖啡機的手指頓了一下。
他終於側過頭,垂眸看她,眼鏡後的目光深邃,帶着審視,也帶着警告。
“喝不慣就少喝。”他的聲音低沉,沒什麼情緒,“或者加奶糖。”
“哦。”江夏應着,卻沒有退開,反而仰着臉,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又無辜,“那哥你喜歡喝什麼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