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雲頂閣是她三年前置辦的,那時她說:
“你先住着,以後我們再換更好的。”
鑰匙扣是個褪色的黑色皮質扣,下面墜着顆小銀珠,刻着歪歪扭扭的辰字。
是很多年前我做的,她一直留着,重逢後塞給了我。
她從小手笨,做這個都費勁,卻非要自己來。
蘇星韻看着那個皮扣,指尖動了動,有些出神。
在我轉身走向門口時,她突然叫住我。
“公寓你留着住,搬出去你能去哪。”
我回頭,沖她客氣地笑笑。
“要搬的。”
“住在別人施舍的房子裏,不習慣。”
她曾說,我是她的月亮。
曾經的蘇星韻在雨夜緊緊抱着我說:
“我的阿辰,等我站穩腳跟,一定給你一個家。”
現在她站穩了。
家是別人的。
我叫了車回雲頂閣收拾行李。
衣服不多,大多是這三年她讓人送來的。
只是衣櫃最深處,有個帶鎖的抽屜。
我深吸一口氣,用備用鑰匙打開。
裏面是幾本舊日記、一張大學畢業合照。
以及一只絨布盒子裏靜靜躺着一枚拉環戒指,早已氧化發黑。
眼淚毫無預兆地滾下來。
我緊咬嘴唇,嚐到血腥味混着鹹澀。
我跟蘇星韻,也曾有過一個未來。
本該是舊夢重溫。
卻成了我一個人的癡心妄想。
重逢那年,她的事業剛有起色,卻惹上了麻煩。
常常焦頭爛額,神色疲憊。
我是她灰暗世界裏唯一知根知底、不必設防的舊色。
蘇星韻說我是她的鎮定劑,她的避風港。
我卻只想要她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哪怕只是一個男朋友的稱呼。
可連這都不行。
她每次都很歉疚,吻我,抱我,說再等等。
然後又投身於那些我看不見的紛爭,又是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影。
第二年春天,我無意間看到她和沈煜家族聯姻的新聞剪報。
我們之間爆發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我摔了她送我的手機。
蘇星韻坐在一室狼藉裏,眼圈發紅,聲音沙啞:
“陸月辰,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嗎?我走得每一步都不容易!”
那個時候,如果我說一句,我信你就好了。
現在想想,多一點盲目的信任,也許能騙自己更久一些。
可偏偏我心裏還殘存着年少時那個赤誠蘇星韻的影子,硬要討一個答案。
整整一個月,我沒主動聯系她。
我的世界變得灰暗。
朋友說我狀態不對。
消息傳到她耳朵裏,她卻覺得這是我在逼她表態的手段。
直到那天深夜她帶着酒氣回來,將我按在牆上親吻,含糊地說:
“我的阿辰,別鬧了,我對你怎麼樣,你心裏不清楚嗎?”
我聞到她身上陌生的煙草味。
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絕望到麻木,好像某個堅信的東西徹底碎了。
那天之後,我和蘇星韻的關系變得詭異。
我忍不住查她,質問她。
她覺得我變得不可理喻,越來越像那些她厭惡的、索求無度的男人。
有些認知,一旦顛覆就無法重建。
有次她醉酒,抱着我說漏了嘴,提到沈家能幫她渡過難關。
我那時才知道,我所以爲的地下戀,是她需要的情感慰藉。
而她和沈煜的聯姻,是她需要的現實階梯。
沈煜就是那時候正式出現在我面前的。
多可笑。
他們締結盟約於我最不堪的境地。
沈煜26歲,家世顯赫,張揚奪目。
完全不是我這種需要依附她生存、灰撲撲的模樣。
所以當時我怎麼也想不通。
這個與我們人生軌跡毫無交集的富家少爺,會在一次商業酒會後。
用一張房卡,輕描淡寫地指明了蘇星韻的歸屬。
而她也在我們逐漸失控、滿是算計的關系裏。
從容摘下了一朵能助她平步青雲的富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