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只怕你沒這麼大的胃口。”
江承軒端起茶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口。
周永眉頭一皺：“你這是在懷疑周家的實力？”
“周家的實力，我自然清楚。”
江承軒放下茶杯，道：“專爲皇上供應御用之物，借着白糖糕點的生意。”
“從皇宮到勳貴府邸，一進一出賺得盆滿鉢滿。”
“你背後有哪些人撐腰，盯着這筆生意的又有多少勢力，我心裏都有數。”
他話鋒一轉，笑容依舊：“但我要說的是，你確實吃不下我手裏的白糖。”
周永一愣，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莫非……貴行的產量，遠比我想象的要多？”
“帶你去庫房瞧瞧就知道了。”
江承軒揮了揮手。
很快，下人領着周永來到後院庫房。
當看到庫房裏堆積如山的白糖時。
周永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眼睛都直了。
那白糖堆得像座小山，潔白晶瑩，散發着淡淡的甜香。
如此龐大的儲量，絕非普通制糖工藝能做到。
他瞬間反應過來，江承軒手裏必然握着獨家制糖技術。
回到會客廳。
周永再次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震驚，語氣變得凝重不少。
“咱們談談價格吧。”
江承軒微微一笑，緩緩豎起兩根手指。
“庫房裏現存白糖共四十石。”
“一口價，二十萬兩銀子。”
“二十萬兩？！”
周永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臉色都漲紅了。
“你這跟明搶有什麼區別？”
大明一石，合一百二十斤。
四十石白糖，就是整整四千八百斤。
按二十萬兩總價折算，一斤白糖要價四十一兩。
這不是貴能形容，而是貴到了離譜的地步。
朱元璋定下的官制。
正一品大員的年俸，也才八十七石糧食。
豐年裏，一兩銀子能買七石糧食。
四十一兩銀子，幾乎抵得上一位正一品官員近四年的俸祿。
比普通官員的俸祿高出了四倍不止。
更讓周永無法接受的是。
此前白糖的拿貨價不過四兩一斤。
他倒手賣給勳貴，能賣到十兩一斤，淨賺六兩。
如今江承軒直接把價格抬了十倍。
這跟明搶有什麼區別？
“急什麼？”
江承軒靠在椅背上，慢悠悠開口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周永壓下心頭的怒火，冷着臉道：“那我倒要聽聽，江先生還有什麼說法。”
“二十萬兩，不是白糖的貨款。”
“這是加盟費。”
“只要你付了這筆錢。”
“未來二十年，我燕王府的白糖，南直隸地區的獨家經銷權就歸你周家了。”
江承軒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南直隸獨家經銷？”
周永瞳孔一縮，心頭有些震動。
南直隸是大明最富庶的地區。
權貴雲集，富商遍地。
白糖需求量大得驚人。
如果能壟斷這裏的貨源。
未來二十年的利潤，簡直是個天文數字！
但轉念一想，他又警惕起來，盯着江承軒冷笑。
“江老板，空口無憑。”
“我怎麼知道，這二十萬兩銀子給了你，你不會卷款跑路。”
“或是轉頭再把經銷權賣給別人？”
這年頭可沒有什麼商業契約精神。
所謂的合作，全靠彼此的信譽。
涉及二十萬兩銀子的巨款，他不得不謹慎。
“這簡單。”
“我可以把制糖技術交給你。”
江承軒淡淡一笑。
“你說什麼？”
“你真願意把制糖技術交出來？”
周永身體一顫，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自然是真的。”
“不過不是現在。”
“咱們先合作五年。”
“如果這五年合作愉快，互不猜忌。”
“五年後，我就把完整的制糖技術雙手奉上。”
江承軒笑道。
“江老板，你這是拿我尋開心？”
“我把二十萬兩給你，你只給我一個口頭承諾？”
“五年後給不給技術還兩說，我豈不成了冤大頭？”
周永臉色、微微沉了沉，
“那周老板想怎麼樣？”
江承軒笑着問道。
“二十萬兩可以給你。”
周永寸步不讓，堅定不移的道：“但制糖技術，必須現在就交出來！”
江承軒放下茶杯，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永。
“周兄，你可知我爲何偏偏選你合作？”
周永一愣，下意識搖頭。
“因爲你們周家，是給皇上供應御用之物的皇商。”
江承軒意味深長的笑笑，道：“想來這段時間，皇上沒少吃你家供應的甜點吧？”
周永眉頭緊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如果我想害你，根本不用動刀動槍。”
“只需在金陵散布一則謠言。”
“就說你家供應給皇上的白糖，是燕王特意煉制的。”
“裏面摻了慢性毒藥，只等皇上日日食用。”
“日積月累，終將暴斃身亡。”
江承軒輕飄飄的聲音中，帶着刺骨寒意。
“你……”
周永臉色變得慘白，差點要罵人了。
江承軒仿若沒看到他的失態。
“周兄，你們周家是皇上的御用供應商。”
“到時候，你們就算拼了老命解釋，說這是燕王府的污蔑，你覺得皇上會信嗎？”
豆大的汗珠順着周永額角滑落，浸溼了衣襟。
他渾身發冷，後背被冷汗浸透。
“不妨再跟你挑明了說。”
江承軒臉上笑容越發燦爛，讓周永感到不寒而栗。
“沒錯，我的背後就是燕王。”
“皇上吃的白糖，就是燕王提供的。”
“而把這些白糖送進宮的，是你周家。”
他攤了攤手，臉上掛着幾分戲謔。
“周兄，你算算，你們周家九族上下，有多少顆腦袋，夠皇上砍的？”
噗通！
周永雙腿一軟，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臉色慘白如紙，渾身不停的顫抖。
他終於反應過來。
自己早就上了賊船。
而且，現在，還下不這條賊船了。
周永此刻才算徹底看清。
江承軒這小子，何止是缺德。
簡直是把狠字刻在了骨子裏。
想魚死網破？
行啊！
但江承軒在北平，在燕地。
朱允炆的屠刀短時間砍不到江承軒頭上。
而他呢？
一旦燕王制糖籌錢的事曝光。
周家首當其沖，第一個要被拉去問罪。
周永滿心悔恨。
剛才就不該撕破臉皮。
現在好了，不僅沒占到便宜。
反倒把自己套進了死局。
他哪裏知道，即便他不挑明。
江承軒也會主動把這層窗戶紙捅破。
不把他拽上賊船，怎麼放心讓他幫燕王府賺大錢？
“周老板，這是怎麼了？好端端談生意，怎麼還摔了？”
江承軒明知故問。
“這生意……我不做了行不行？”
“我認栽！”
周永非常無奈。
“你說不做，就能不做嗎？”
江承軒笑着反問。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得周永徹底絕望。
眼淚再也忍不住，順着臉頰滾落，他幾乎要崩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