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裏的活兒可全是林海棠在幹,要是分了家,誰去挖野菜?誰大冷天踩着冰碴子去河邊洗衣裳?
那可是兩斤細白面啊?
“陸川,真想好要分家了?”劉洪隨口問了一句,心裏其實是贊成的。
都是一個村的,陸婆子這些年怎麼偏袒大房的,他能看不見嗎?
“想好了,分!”
陸川說着,冷冷掃了陸勇兩口子一眼。
“行,那我給你們開個證明......”
沈秋娣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道“分什麼家!我不同意!他爹啊,你睜眼瞧瞧,我辛辛苦苦把他們姐弟四個拉扯大,現在翅膀硬了,就不認我這個娘了啊......”
“別嚎了,沒用,我也不聽這一套。”
陸川可不是好拿捏的,根本不吃她這一套,說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要分就分,你管不着。”
“你個沒良心的!早曉得你是這種貨色,當初我就不該生你!”沈秋娣氣紅了眼,順手抄起牆角的鐵鍬,作勢要打。
劉洪一皺眉把人攔下,拉着臉說:“陸婆子,這十裏八鄉的,誰家兒子成了家不分出去單過?陸川要分家,哪點不對?你還想把他捆身邊一輩子啊?”
“我......”沈秋娣噎住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說不出話。
張素芬悄悄湊到她耳邊嘀咕了幾句,沈秋娣立馬來勁兒了。
“分就分!屋子沒有,雙霞山腳那塊荒地可以給你。還有,我每月的口糧,還有贍養費一分都不能少!”
這年頭正鬧飢荒,家家都吃不飽,月湖村能撐到現在沒餓死人,全靠那兩窖紅芋種。
她倒好,都分家了,還惦記着陸川那點口糧。
林海棠急忙開口:“娘,這大冷天的,不給屋子還要扣口糧......你這是不讓我們活了啊?”
“林海棠,你怎麼跟娘說話呢?爹走了,娘就是當家的!她想怎麼分就怎麼分!嫌少?那別分啊!”
張素芬在旁邊說風涼話,心裏冷哼:想分家?做夢!啥都不給,看你們怎麼過!
“這家必須分!再不分,我閨女都要被你們賣給人販子了!”
“陸川,你胡說八道什麼!”
陸勇臉上掛不住了,這要傳出去,說他們爲了口糧賣侄女,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斷。
陸川冷着臉:“我是不是胡說,你們自己清楚。反正今天這家,非分不可!”
林海棠低頭看着懷裏睡着的奶娃娃,心裏一酸,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不怕分家,就怕天寒地凍沒地方住,孩子受不了。
“陸川......”
“別怕,我有數。”
陸川沒多說,只安撫地看她一眼,轉頭對劉洪說:“村長,麻煩你開個證明,免得他們以後又整事兒!”
就這句“整事兒”,沈秋娣跟張素芬又吵起來了,罵得一句比一句難聽。
陸怔好幾次想開口,可親娘在邊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娘是疼他的,他不好明着跟娘頂。
但他跟陸川哥從小一塊野到大的,感情最好,心裏還是希望陸川哥能爭一爭,好歹有個保障,熬過這要人命的冬天。
陸川淡定的籤完了分家證明,神情冷漠的帶上自己買的鐵鍋、棉被和柴刀,就轉身離開了。
“陸川哥,這大冷天怎麼生存下去啊?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陸怔在院裏不敢吭聲,一出門就急着問。
劉洪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這......家家戶戶都緊巴巴的,叔也幫不了你啥......”
“沒事的叔,我自己能搭房子。”陸川連忙說道。
“你還有這手藝?”劉洪有點驚訝,在他印象裏,陸川是個老實人,話也不多,本來還想,實在不行回家跟媳婦商量,給他們騰個床鋪,這下倒省心了。
陸川笑了笑,說道:“那可不,沒這本事,我也不敢帶着老婆孩子走啊。這天冷,我一個人沒事,她倆可不能凍着。”
聽他這麼說,林海棠心裏說不清是啥滋味。
“陸川哥,你啥時候會的?我咋不知道?”
陸川拍了拍老四的腦袋說道:“你不知道的多着呢!走,幫哥搭把手,趁天黑前整個棚子出來!”
“行!”
陸怔渾身是勁,一個人就扛了兩床被子。
雙霞山這地方還算平坦,陸川選了個背風的山口落腳,天這麼冷,風一吹能要半條命,不避風的話,光靠兩床被子根本扛不住。
“陸怔,你去砍十根碗口粗的樹來。”
“好!”
陸怔去砍樹,陸川從腰後抽出一把匕首,在一根枯木上挖了個小槽,又從軍綠色破棉襖裏搓了點棉花放進去,拿樹枝來回轉,磨出火星。
“爹,你在幹啥呀?”二丫蹲在陸川旁邊,眨着大眼睛看他。
“二丫過來,你爹生火呢,別給吹滅了。”林海棠這一開口,倒讓陸川有點意外。
他笑着說道:“你還知道鑽木取火啊?看來還不錯嘛。”
林海棠移開視線,耳朵有點熱,輕輕“嗯”了一聲說道:“小時候我爹常帶我去山上打獵,晚上他就這麼生火取暖的。”
原來是這樣,陸川一直覺得林海棠脾氣挺好,性子也軟,可骨子裏偏偏藏着股說不出的狠勁兒,現在琢磨琢磨,大概跟她小時候跟着打獵有關。
“爹!爹!火點着啦!娘你快來,這火真暖和!”
二丫興奮得直跳,火苗映亮了林海棠那張標致的臉。陸川在旁邊看着,有點看愣了神。
陸川突然感覺鼻子一熱,伸手一摸,居然流鼻血了!
“你咋流鼻血了!你別動,我給你擦擦。”林海棠嚇了一跳,趕緊從蛇皮袋裏翻糙紙。
“沒事沒事,小問題!”陸川胡亂擦了一把,就往樹葉上抹。
“那啥......我去陸怔那兒看看,順便看看有沒有野雞野兔!”
“哎......”
林海棠還沒說完,陸川就一溜煙跑沒影了。
他到陸怔那兒一看,已經砍了六七棵碗口粗的樹。
“陸川哥,你來得正好,先把這幾根搬回去,我接着砍!”
“行。”
陸川蹲下來正要扛木頭,餘光突然掃到一排溼漉漉的新鮮野豬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