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節:屍山血海間的蘇醒

大業十一年九月十七,雁門關的落日被血色浸透。

關城西牆第七烽燧台已經坍塌大半,夯土牆體上插滿突厥人的狼牙箭,遠望如一只垂死刺蝟。台下的屍骸堆積成緩坡——有身穿褐色戰袍的隋軍士卒,有披着狼皮襖的突厥騎兵,更多的則是分不清敵我的殘肢斷臂。血水順着青石板的縫隙流淌,在秋日寒風中凝成暗紅色的冰晶,踩上去發出咯吱的碎裂聲。

嬴政從劇痛中醒來時,發現自己半埋在屍體堆裏。

左肋下三寸處,一支狼牙箭貫穿皮甲,箭鏃從後背透出半寸,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他艱難地轉動脖頸,看見周遭橫七豎八躺着二十餘具屍體——都是第三營的袍澤,昨日還一起喝過野菜粥的活人,此刻已成了冰冷僵硬的肉塊。

“咳咳...”他想咳嗽,卻噴出一口黑血。血裏混雜着碎肉,是箭傷損了肺葉。

瀕死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來。視線開始模糊,耳邊的廝殺聲、號角聲、戰馬的嘶鳴聲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深沉的、來自記憶深處的轟鳴。

第一個畫面是鹹陽宮。

晨光穿透九丈高的玄色殿門,在黑色水磨金磚地上投下長長的光斑。他——不,是另一個他——端坐於十二階玉台之上,頭戴通天冠,腰佩太阿劍。階下,丞相王綰正展開竹簡,用洪亮的聲音誦讀:“維二十六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萬物之紀。以明人事,合同父子。聖智仁義,顯白道理...”

第二個畫面是琅琊台。

東海的風帶着鹹腥氣息,吹動玄色冕服上的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章紋。他立在剛剛刻好的石碑前,以鐵筆篆下:“皇帝之功,勤勞本事。上農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摶心揖志...”李斯在一旁躬身研墨,趙高捧着朱砂印泥。石碑的紋理冰涼堅硬,指尖撫過時,能感受到亙古的滄桑。

第三個畫面是沙丘宮。

暴雨如注,車駕停滯在邢台古道上。車廂裏彌漫着草藥的苦味和死亡的氣息。他感到生命正從這具衰老的軀體裏流逝,眼前開始出現幻覺:焚書的烈焰在鹹陽街頭沖天而起,扶蘇在長城下接到僞詔時蒼白的臉,胡亥在望夷宮中驚恐的眼神...最後一切歸於黑暗,漫長的、無邊無際的黑暗。

“兄弟...兄弟...”一個沙啞的聲音將嬴政拉回現實。

他費力地側過頭,看見一個滿臉血污的老卒正爬過來。是老趙,營裏最年長的兵,戍邊三十年了,左耳缺了半塊,是年輕時被突厥彎刀削掉的。

“還...還有氣?”老趙顫抖着伸出手,探他鼻息。

嬴政想說話,但喉嚨裏只能發出嗬嗬的氣流聲。

“別動,箭傷肺了。”老趙從懷裏掏出半塊硬如石頭的麥餅,掰下一角,塞進嬴政嘴裏,“含着,化點力氣...咱們得離開這兒,突厥人馬上要清理戰場了...”

清理戰場,意味着補刀。這是草原部落的規矩——不留活口。

嬴政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塊餅渣咽下去。粗糙的麥麩刮過喉嚨,帶來火辣辣的痛感,但也帶來了一絲真實——他還活着,這具身體還活着。

“扶我...起來...”他終於發出聲音,嘶啞如鈍刀刮過石板。

老趙愣了愣。他認識這個年輕士卒,叫嬴政,隴西狄道人,父母早亡,十六歲補入府兵,平日裏沉默寡言,箭術卻極好。但此刻,這年輕人眼中流露出的某種東西,讓老趙脊背發涼——那不是瀕死者的恐懼,不是傷者的痛苦,而是一種...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像寒潭,像古井,像廟裏供奉了千年的神像。

“你...”

“扶我起來。”嬴政重復,語氣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儀。

老趙下意識地照做了。兩人攙扶着,踉蹌蹌蹌爬出屍堆。夕陽的餘暉灑在臉上,帶着秋日最後的暖意。嬴政抬起頭,望向這座殘破的關城——

雁門關。

他記得這裏。八百年前,這裏是趙國北疆,李牧曾在此大破匈奴。後來秦一統天下,蒙恬北逐匈奴七百裏,在此築城設塞。再後來...再後來朝代更迭,這座雄關歷經漢、魏、晉、南北朝,到如今的大隋,已經記不清染過多少血了。

“今夕是何年?”嬴政忽然問。

老趙又是一愣:“大業十一年啊,九月十七。兄弟你傷糊塗了?”

大業。楊廣的年號。

嬴政閉上眼。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開皇十八年生,父母死於征遼之役,十六歲補入府兵,三征高句麗,戍邊雁門...碎片化的信息拼湊出一個普通邊卒的一生。

但更龐大的記憶正在蘇醒。

他是嬴政。大秦始皇帝。三十七年七月丙寅,崩於沙丘平台。然後呢?魂魄似乎遊蕩了很久,見過阿房宮焚毀的烈焰,見過子嬰素車白馬系頸以組獻降,見過項羽火燒鹹陽三月不滅...再然後,漫長的沉睡,直到此刻。

兩個靈魂,兩個時代,在這具瀕死的軀體裏轟然碰撞、融合。

“兄弟,咱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老趙的話戛然而止。

因爲嬴政忽然站直了身體。

這個動作牽動傷口,鮮血又從肋下涌出,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他推開老趙的攙扶,獨自走向烽燧台的殘垣。腳步虛浮,卻異常穩定,每一步都踏在血泊裏,濺起細小的血珠。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屍山血海上,像一柄出鞘的古劍。

第二節:潰兵殘卒與第一道軍令

烽燧台底層還算完整,是個半地窖式的結構,原本儲存箭矢、滾木。此刻裏面蜷縮着三十幾個人——都是第三營的潰兵,個個帶傷,眼神麻木。

嬴政走進來時,所有人都抬起頭。昏暗的光線下,這個渾身是血的年輕人站在門口,背對着夕陽,面容模糊,但那雙眼睛亮得嚇人。

“還有多少人?”嬴政問,聲音依然嘶啞,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無人應答。有人別過頭,有人抱緊懷裏的半截矛杆,更多人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我問,還有多少人。”嬴政加重語氣。

一個獨眼的老卒終於開口,聲音幹澀:“三十七個...連你在內。其他的...都死在台上了。”

三十七人。第三營滿編一百二十人,現在只剩三成。

嬴政掃視這些人。大多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也有幾個像老趙這樣的老兵。他們臉上寫滿恐懼、絕望,還有飢餓——圍城已經月餘,關內早就斷糧了,昨天每人只分到一把炒粟米。

“有吃的嗎?”他問。

獨眼老卒從懷裏掏出小半塊餅——比老趙那塊還小,硬得像石頭:“就這些了...伍長王老六剛才想搶,被我們按住了。”

話音未落,角落裏站起一個瘦高漢子,正是王老六。他左臂中了一箭,用破布草草包扎着,此刻眼睛盯着那塊餅,閃着貪婪的光:“憑什麼你們分?按規矩,該按傷勢分!我傷得重,該多分!”

“你那是輕傷!”獨眼老卒吼道,“張二郎腸子都流出來了,他才該多分!”

“張二郎活不過今晚了!把糧食給死人,不如給活人!”

兩人爭執起來,周圍幾個人也加入,推推搡搡,眼看就要動手。在這絕境中,一口糧食就是一條命,什麼袍澤之情、軍紀規矩,早就被飢餓和恐懼撕碎了。

嬴政看着這一切,心中冰冷。

八百年前,他在邯鄲爲質時,見過比這更醜陋的場面——趙國君臣在秦軍兵臨城下時還在爭權奪利,貴族囤積糧食看着平民餓死。人性在絕境中暴露的貪婪,從來不分時代。

“都閉嘴。”他說。

聲音不大,卻像一塊冰砸進沸水裏。所有人都停下來,看向他。

嬴政走到中央,從獨眼老卒手裏拿過那塊餅。餅很小,只有巴掌大,邊緣有齒痕——不知是哪個死去的士卒臨死前咬過的。他掰下一角,約莫指甲蓋大小,遞給角落裏一個腹部重傷的年輕士卒——那就是張二郎,腸子從破開的皮甲裏流出來,用麻布兜着,已經發黑潰膿。

“吃。”嬴政說。

張二郎顫抖着接過,放進嘴裏,慢慢含着,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

嬴政又掰下一角,遞給一個斷了腿的老兵。再掰一角,給一個額頭破了的少年...最後,餅只剩拇指大小的一塊。他掰成兩半,一半遞給老趙,一半自己放進嘴裏。

粗糙,幹硬,混雜着血腥和塵土的味道。但他嚼得很仔細,像是在品嚐什麼珍饈。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那塊越來越小的餅,看着這個平靜得可怕的年輕人。

“從現在起,”嬴政咽下最後一點餅渣,開口,“這裏三十七人,歸我節制。有異議嗎?”

王老六冷笑:“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弩手,也敢...”

話音未落,嬴政動了。

不是沖過去,不是拔刀,只是側身半步,右手如電探出,扣住王老六握刀的手腕。這一扣看似簡單,實則拇指壓“神門穴”,四指鎖尺橈骨間隙——秦軍“擒殺術”中的“鎖腕式”,專破持械之敵。王老六只覺整條手臂瞬間酸麻,五指不由自主鬆開,腰刀“當啷”墜地。

下一秒,嬴政已經撿起刀,刀尖抵在王老六咽喉。

整個過程不過一息。

所有人都驚呆了。王老六雖然受傷,但也是老兵,怎麼在這個年輕弩手面前像孩童般無力?

“我再說一遍,”嬴政的聲音平靜如古井,“三十七人,歸我節制。有異議嗎?”

王老六喉結滾動,刀尖刺破皮膚,滲出血珠。他咬牙,最終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沒。”

“很好。”嬴政收刀,轉向所有人,“從現在起,立三條規矩:一、畏戰脫逃者,斬。二、搶奪同袍財物者,斬。三、違抗軍令者,斬。”

三個“斬”字,如三記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但光有罰不行,還得有賞。”嬴政繼續,“跟着我,我不敢保證你們都能活,但我保證——活下來的人,有飯吃,有錢拿,有前程。死了的人,撫恤翻倍,骨灰送回家鄉。”

恩威並施,生死相托。

獨眼老卒第一個響應:“我跟你!反正橫豎是死,不如拼一把!”

有人帶頭,陸陸續續又有十幾人站到嬴政身後。王老六臉色變幻,最終也悻悻站了過來——他不敢不站,因爲那把刀還握在嬴政手裏。

三十七人,暫時歸心。

嬴政開始分配任務:輕傷員負責警戒,重傷員集中照顧,還有體力的去搜刮戰場上的箭矢、兵器、幹糧。他自己則帶着老趙,登上烽燧台殘頂,觀察形勢。

第三節:關城危局與系統初醒

暮色四合,雁門關籠罩在深沉的黑暗中。

關城方向偶爾亮起火光,那是守軍在燒屍體——圍城月餘,城內早就堆不下死人了,只能焚燒。焦臭味隨風飄來,混合着血腥,構成亂世特有的氣息。

嬴政趴在殘垣後,望向關外。突厥大營的篝火連綿如星河,隱約能聽見胡笳和馬嘶聲。二十萬大軍,將這座雄關圍得水泄不通。

“關內情況如何?”他問老趙。

老趙苦笑:“還能如何?糧盡了,箭盡了,人心也盡了。陛下——天子被困在郡守府,聽說嚇得不輕,一日三道詔書催援軍。可援軍...哪來的援軍?太原的李淵按兵不動,洛陽的王世充隔岸觀火,長安的宇文述...嘿,那老賊巴不得天子死在這兒,他好擁立新君。”

嬴政沉默。這些名字,他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李淵,未來的唐高祖;王世充,割據洛陽的軍閥;宇文述,隋煬帝的寵臣...亂世已經拉開序幕,只是大多數人還蒙在鼓裏。

“咱們這點人,”老趙嘆道,“能做什麼?守這個破台子都勉強...”

“能做的很多。”嬴政打斷他,“但首先,得活下去。”

他閉上眼,嚐試調動那些蘇醒的記憶。兵法、權謀、治術...八百年的積澱在腦海中翻涌。但更奇異的是,他“看”見了一片混沌的數據空間——

【國運系統激活中...】

【載體狀態:重傷(箭創感染,失血過多)】

【當前坐標:雁門關,第三烽燧台】

【可控人口:37人(潰兵)】

【民心向背:惶恐(-20),迷茫(-15)】

【可用資源:粗糧餅3塊,殘破兵器19件,箭矢41支】

【特殊狀態:祖龍記憶融合(1%)】

系統?

嬴政心中微震。八百年前不曾有的東西,是轉世的異變,還是天道給予的第二次機會?他凝神感知,那些數據並非憑空出現,而是基於他的觀察與計算:三十七人是剛才默數的,三塊餅是搜刮來的,十九件兵器是目測估算...

原來如此。這不是神仙法術,而是將他潛意識裏的統御本能數據化了。就像當年在鹹陽宮,他一眼能看出郡縣上報的田畝、人口數據是否作假;就像巡狩天下時,望一眼收成就知民生幾何。

“有點意思。”嬴政低語。

就在這時,腦海中忽然刺痛,一段記憶碎片強行涌出——

那是秦始皇二十八年,東海之濱。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百工、五谷種子,乘樓船入海求仙。臨行前,這個方士跪在嬴政面前,獻上一卷泛黃的帛書:“陛下,此乃《天工造化圖》,錄機關秘術三十六篇。然天道忌全,臣只能解三篇,餘者...待有緣人。”

那卷帛書,後來收入鹹陽宮密室,隨着阿房宮大火化爲灰燼。但此刻,嬴政清晰地“看”見了其中一篇的內容:“連弩改制篇”。

結構、尺寸、機括原理...每一個細節都栩栩如生。

他睜開眼,看向老趙:“關內可有工匠?”

“工匠?軍器監倒是有幾個老師傅,但這會兒都在修城牆...”

“帶我去。”

第四節:武庫夜改與秦弩重生

子時初刻,雁門關武庫。

守庫的是個獨臂老吏,六十多歲,臉上有火燒的疤痕,正就着油燈修補一副皮甲。聽說要看弩,他頭也不抬:“庫裏是有幾十具,但都是開皇年間的舊貨,弦都朽了。再說了,你們是哪個營的?有調令嗎?”

嬴政亮出腰牌——第三營弩手的身份牌,沾滿血污,但字跡還能辨認:“奉命檢修軍械。”

老吏瞥了一眼,嗤笑:“奉命?奉誰的命?我怎麼沒接到文書...”話音未落,嬴政已將半塊餅塞進他手裏。

在圍城第二十七天,糧食比金子珍貴。老吏喉結滾動,獨臂攥緊餅,猶豫片刻,終於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只能看一刻鍾。還有,別碰那些封存的重弩,要殺頭的。”

沉重的包鐵木門推開,黴味混合着鐵鏽味撲面而來。借着手提燈籠的微光,可見兩側木架上碼放着各類軍械,最深處堆着數十具弩機,用油布覆蓋。

嬴政掀開油布,灰塵揚起。他提起一具弩,入手沉重——桑木弩臂已經變形,青銅弩機表面生滿綠鏽,牛筋弩弦則因久置失去彈性。

“都是開皇年間制的,一石單發弩。”老吏絮叨,“射程八十步,上弦要踩踏發力,戰場上根本來不及連射。所以現在守軍寧可用弓,雖然射程近點,但好歹射得快...”

嬴政沒有聽。他撫摸着弩機,腦海中《天工造化圖》的“連弩改制篇”自動浮現。不是文字,是立體的影像,每一個部件如何改造,都清晰可見。

“有工匠嗎?”他問。

“工匠?軍器監作坊倒是有,但這會兒...”

“帶我去。”

軍器作坊設在關城西南的營房區,三座土爐還冒着餘煙。幾個工匠模樣的漢子正圍着火堆打盹,聽到腳步聲,爲首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匠人警覺地抬頭——此人臉上有火燒的疤痕,左眼渾濁,右眼卻精光四射。

“魯師傅,”老吏介紹,“這位兄弟要看弩。”

魯師傅打量嬴政,獨眼裏閃過訝異:“你不是尋常士卒。”

嬴政不答,徑直走到爐前,拾起半截斷刀:“這種鐵,能熔了重鑄嗎?”

“能是能,但你要做什麼?”

“改弩。”嬴政將手中的舊弩放在工作台上,“我要三十具弩,射程一百二十步,上弦時間不超過四息,天亮前交貨。”

作坊裏一片死寂。幾個年輕工匠張大嘴,像看瘋子一樣看着嬴政。魯師傅卻笑了,笑得疤痕扭曲:“小兄弟,你知道三十具弩要多少工嗎?光是弩臂陰幹就要三個月!還天亮前?”

“能做嗎?”嬴政問。

“做不了!”魯師傅擺手,“你就是把宇文愷從墳裏挖出來,他也...”

話音戛然而止。

因爲嬴政拿起一根燒黑的木炭,在工作台旁的石板上開始畫圖。線條簡潔,比例精準,每一處結構都標注着尺寸和角度。魯師傅起初還掛着譏誚的笑,但看着看着,笑容凝固了,獨眼裏漸漸放出光來。

“這...這棘輪的設計...”他蹲下身,手指顫抖着撫過炭線,“妙啊!分段上弦,婦人孺子也能操作!還有這襯鐵的法子,用報廢刀劍熔了重鑄...我怎麼沒想到?”

“能做嗎?”嬴政再問。

魯師傅深吸一口氣,獨眼死死盯着圖紙:“鐵料不夠。要改三十具弩,至少需要一百斤好鐵。”

“那些。”嬴政指向牆角堆着的斷刀殘劍,“熔了,能出多少?”

“最多五十斤,還是雜鐵。”

“夠了。”嬴政開始分配任務,“你帶人熔鐵,鍛造成三尺長、半寸寬的鐵條。老趙,你去叫二十個手穩的來。其他人,把現有弩機全部拆解,弩臂分類——變形嚴重的棄用,輕微變形的烘烤矯正。”

作坊動起來了。爐火重新燃起,風箱呼哧作響,鐵水在坩堝裏翻滾出橙紅光芒。二十個傷兵被老趙帶來,大多面露茫然,但在嬴政指揮下,漸漸進入狀態。

子時三刻,第一根鐵條鍛打成型。

魯師傅親自將鐵條襯入弩臂。原本單薄的桑木弩臂,嵌入鐵條後立刻顯得厚重堅實。他踩踏上弦,果然輕鬆許多。

“試射。”

靶子立在三十步外,是一塊廢棄的門板。魯師傅裝箭,瞄準,扣動懸刀。

“咻——”

弩箭破空,深深釘入門板,尾羽劇烈震顫。

“好力道!”魯師傅驚喜,“比原制強了三成不止!”

作坊裏響起壓抑的歡呼。傷兵們麻木的臉上,第一次有了光彩。

嬴政沒有笑。他檢查着弩箭入木的深度,估算實際射程:“繼續。天亮前,三十具。”

第五節:黎明血戰與祖龍初醒

寅時初,三十具改造弩全部完成。

嬴政讓所有參與改造的傷兵——現在有二十八人——每人領一具弩,二十支箭,到烽燧台集合。他自己則帶着剩下的九個人,在古道險要處布置陷阱:挖淺坑,埋削尖的木樁;收集碎石,堆在崖邊;還有最後三罐火油,藏在拐角處。

“隊正,突厥人...真會來嗎?”一個年輕士卒顫聲問。

“會。”嬴政望向關外,“他們死了這麼多人,不可能不報復。而報復最好的目標...”

他看向烽燧台。這座殘破的高台,是西牆的制高點,奪回它,就能俯瞰關內大半區域。突厥人不是傻子。

寅時三刻,東方泛起魚肚白。

遠處果然傳來馬蹄聲。不是大規模進攻,是一支百人隊——突厥人顯然也學乖了,知道強攻損失大,改爲精銳突襲。

“準備。”嬴政低喝。

二十八名弩手趴在殘垣後,弩箭上弦。九名步卒藏在陷阱旁,握緊刀槍。所有人都屏息靜氣,聽着馬蹄聲越來越近。

百名突厥騎兵出現在古道盡頭。他們沒舉火把,借着微光潛行,馬匹包了蹄,幾乎無聲。爲首的是個獨耳百夫長,眼神凶厲如狼。

就在他們進入伏擊圈時,嬴政吹響了哨子——用一片葉子做的,聲音尖銳如鷹唳。

“放!”

二十八具弩同時發射。改良後的弩箭射程達到一百二十步,而突厥人還在八十步外。第一輪齊射,就有十幾騎中箭落馬。

“有埋伏!”獨耳百夫長怒吼,“沖過去!殺光他們!”

剩餘的騎兵瘋狂沖鋒。但三十步處,前排戰馬踏入陷坑,慘嘶倒地。二十步處,崖頂滾下碎石,砸得人仰馬翻。最後十步,三罐火油擲出,火焰瞬間竄起,阻斷了去路。

而弩箭還在不停射來。每一聲弦響,必有一名突厥兵倒下。

獨耳百夫長眼睛紅了。他看出弩手都在烽燧台上,於是下馬,舉着盾牌,帶着三十多個親衛徒步沖鋒。這些人都是精銳,硬頂着弩箭,竟然沖到了台底。

“步隊,上!”嬴政拔刀。

九名步卒從藏身處殺出。雖然人少,但憑借地形和拼死的勇氣,竟然擋住了第一波沖擊。刀劍相撞,血肉橫飛,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

嬴政也加入了戰鬥。

他的刀法很怪——不是戰場上常見的劈砍,而是刺、撩、抹,每一刀都奔着咽喉、腋下、膝窩這些要害。簡潔,高效,像演練過千百次。三個呼吸,三個突厥兵倒下。

獨耳百夫長盯上了他,揮着彎刀撲來。兩人刀鋒相撞,迸出一串火星。咄吉力大,每一刀都勢沉力猛;嬴政靈巧,以巧破力,專攻關節。十幾個回合後,咄吉左臂被劃開一道口子,嬴政右肩也被刀鋒擦過。

但嬴政傷得更重——他本就重傷未愈,此刻劇烈運動,傷口再次崩裂。眼前發黑,耳邊嗡嗡作響。

【警告:載體生命體征下降】

【失血過多,心率異常】

【祖龍記憶融合加速:5%...10%...】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不只是秦朝的,還有...更古老的。炎黃之戰,阪泉之野;大禹治水,劃定九州;商湯伐桀,鳴條之役...八千年的文明史,在這一刻與他共鳴。

我是誰?

我是嬴政。是秦始皇。是華夏第一個皇帝。

也是...文明的承繼者。

“死!”獨耳百夫長趁他恍惚,一刀劈來。

嬴政沒有格擋,反而迎了上去。刀鋒切入左肩,深可見骨,但他右手刀也刺出,從咄吉下頜刺入,貫穿頭顱。

兩人同時倒地。

“隊正!”老趙嘶吼着沖過來。

嬴政推開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左肩血流如注,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他俯身,從咄吉腰間摘下一枚骨牌——是百夫長的身份牌,上面刻着狼頭紋。

然後他轉身,面向殘餘的突厥兵。

那些突厥兵驚呆了。他們眼睜睜看着百夫長被殺,看着這個渾身是血、左肩還插着刀的隋軍士卒站起來,眼神平靜得像在看死人。

“降,或者死。”嬴政用生硬的突厥語說。

無人應答。但有人開始後退。

“滾。”嬴政吐出最後一個字。

剩餘的二十多個突厥兵,互相看看,終於轉身,跌跌撞撞地逃了。

晨光徹底照亮烽燧台時,戰鬥結束。突厥丟下四十七具屍體,狼狽退去。靖難營這邊,陣亡九人,重傷十一人——但守住了台子,守住了那三十具改造弩。

嬴政靠坐在殘垣下,老趙在給他包扎傷口。箭創、刀傷,還有高燒,這具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但他笑了。

因爲他“看”見,腦海中的數據面板正在變化:

【戰鬥結束】

【戰果:擊退突厥百人隊,斃敵47人】

【己方傷亡:陣亡9人,重傷11人】

【民心向背:敬畏(+40),信任(+25)】

【祖龍記憶融合度:15%】

【解鎖記憶碎片:商鞅變法·徙木立信】

【解鎖模塊:技術傳播(初級)】

【魯班(工匠)忠誠度+30,當前45】

更重要的是,關城方向傳來了號角聲——不是突厥的,是隋軍的。援軍?還是...

“隊正!”王老六連滾帶爬地跑來,滿臉興奮,“李景將軍!李景將軍派人來了!說咱們守住了烽燧台,是大功!要見您!”

嬴政抬起頭,望向關城方向。

晨光中,雁門關的輪廓漸漸清晰。這座染血的雄關,這座困守天子的危城,這座亂世的縮影...

他將從這裏開始。

開始第二次征服。

開始...重鑄華夏。

---

【本章鉤子】:

1. 李景召見在即,嬴政將如何應對這位隋朝老將?他能獲得怎樣的封賞?

2. 三十具改造弩初顯威力,嬴政能否借此機會掌握更多資源?

3. 祖龍記憶融合度達到15%,還會解鎖哪些能力或知識?

4. 突厥雖退,但二十萬大軍仍在,雁門之圍未解,嬴政有何破局之策?

5. 靖難營初具雛形,但內部仍有王老六這樣的不安因素,嬴政如何進一步整合這支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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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25-12-16

女鬼她不想嚇人只想搞錢筆趣閣

《女鬼她不想嚇人只想搞錢》由蕤賓廿六所撰寫,這是一個不一樣的故事,也是一部良心都市日常著作,內容不拖泥帶水,全篇都是看點,很多人被裏面的主角白悠悠江不驚所吸引,目前女鬼她不想嚇人只想搞錢這本書寫了131448字,完結。
作者:蕤賓廿六
時間:2025-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