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明再次睜開眼睛時，第一反應是摸向自己的手腕。
沒有心跳。
他眨了眨眼，又按了按頸側。
還是沒有。
“別按了，你已經死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李清明轉過頭，看到一個穿着月白長袍的年輕人，正翹着二郎腿坐在一塊青石上嗑瓜子。那瓜子殼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準確無誤地落入三米外的石縫中。
“準確地說，你的肉身死了，但魂魄被我們‘天道輪回管理局’截胡了。”
年輕人吐掉最後一片瓜子殼，拍了拍手，“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輪回管理局的接引使，編號9527，你可以叫我小白。”
李清明沉默了三秒，然後問：“有復活選項嗎？”
“有倒是有，但你的原裝身體已經被火化了。”小白遺憾地說，“不過我們有個不錯的替代方案——跨界轉生，附贈新手大禮包。”
“我要回地球。”
“地球位面已滿員，排隊需要三百五十二年。”
小白從懷裏掏出一本泛黃的書冊，“不過我們這裏有個急缺人手的位面，去了就送豪華洞府，還附贈全套基礎功法。”
李清明眯起眼睛：“什麼位面？”
“玄天界，修仙文明，剛剛經歷了一次‘末法時代’，現在正處於靈氣復蘇初期。”
小白熱情地介紹，“那邊現在急缺勞動力，尤其是你這種在信息時代受過專業‘內卷訓練’的人才。”
“我拒絕。”
“拒絕無效。”小白笑容燦爛，“你的檔案我已經提交了，三分鍾後傳送啓動。順帶一提，這個位面的死亡率有點高，但存活率與業績掛鉤——只要你卷得比別人狠，活得比別人久，就有機會獲得永久居住權。”
李清明還來不及罵人，眼前就閃過一道白光。
再次恢復意識時，他正躺在一張硬邦邦的石床上，腦袋裏多了一堆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這具身體的原主也叫李清明，十七歲，青雲門外門弟子，三天前在練習“引氣入體”時走火入魔，一口氣沒上來，原地去世。
然後就被某個無良的輪回管理局員工塞進了他這個倒黴蛋。
李清明坐起身，環顧四周。
房間大約十平米，除了一張石床、一張木桌和一個破舊的蒲團外，空無一物。
牆壁是粗糙的岩石，上面長着青苔，角落裏還有個漏水形成的小水窪。
“這就是所謂的‘豪華洞府’？”李清明冷笑一聲，“小白，我記住你了。”
他按照原主的記憶，嚐試着感應所謂的“靈氣”。
半小時後，除了腿麻之外，一無所獲。
“算了，先搞清楚狀況。”李清明站起身，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門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排列着類似的石室。
幾個穿着灰色短打的少年正匆匆走過，看到他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李清明？你還活着？”一個圓臉少年瞪大了眼睛，“王執事說你走火入魔，已經沒救了！”
“可能我命硬。”李清明含糊道。
“那你趕緊去執事堂報個到吧。”另一個瘦高少年說，“再過三天就是外門大比，要是通不過，就得被派去礦場挖靈石了。”
李清明心裏一緊。
根據原主的記憶，青雲門是玄天界東域的一個小門派，門規森嚴。
外門弟子每年都要參加考核，通不過的就會被發配到各種艱苦崗位，美其名曰“歷練”，實際上就是當苦力。
而原主之所以走火入魔，就是因爲連續七天不眠不休地修煉，想要在考核前突破到煉氣二層。
“卷，就硬卷。”李清明嘆了口氣，“結果把自己卷死了。”
他按照記憶來到執事堂，一個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正坐在桌前打瞌睡。
“王執事，我來報到。”李清明說。
王執事睜開一只眼，看見他時明顯愣了一下：“李清明？你沒死？”
“僥幸突破，撿回一條命。”李清明面不改色地撒謊。
“突破？”王執事上下打量他，突然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李清明感到一股熱流涌入體內，在經脈裏轉了一圈後又退了回去。
“煉氣一層巔峰，距離二層只差一線。”王執事收回手，表情復雜，“看來你是因禍得福了。不過別高興得太早，這次大比，煉氣二層只是及格線。”
“多謝執事提醒。”李清明拱手。
“去領你這個月的份例吧。”王執事揮揮手，又閉上了眼睛。
李清明來到隔壁的庫房，領到了三塊下品靈石和一瓶“養氣丹”。這就是外門弟子一個月的全部資源。
回到石室，他盤腿坐在蒲團上，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處境。
“第一，我回不去了，至少短期內回不去。”
“第二，這個世界很危險，修仙界弱肉強食，稍有不慎就會死無全屍。”
“第三，我現在很弱，弱到連自保都困難。”
“第四，我必須通過大比，否則就會被派去挖礦——按照原主的記憶，礦場的死亡率高達三成。”
李清明揉了揉太陽穴。
在前世，他是個程序員，每天工作十四小時，周末加班是常態。他曾經以爲自己是卷王之王，直到猝死在工位上。
而現在，他來到了一個更卷的世界。
“但這次，我不會再卷了。”李清明對自己說，“至少，不會用那種玩命的方式。”
他拿起一塊下品靈石，按照原主記憶中的方法，嚐試吸收其中的靈氣。
一小時後，靈石變成了灰色粉末，而他體內的靈力只增加了微不足道的一絲。
“這效率也太低了。”李清明皺眉，“難怪原主要不眠不休地修煉，按照這個速度，想要突破到煉氣二層，至少需要兩個月。”
他打開那瓶養氣丹，倒出一顆黃豆大小的藥丸。
“丹藥輔助的效果會好很多，但一瓶只有十顆，最多用十天。”
李清明感到一陣頭疼。
資源有限，時間緊迫，而他的天賦——根據原主的記憶——只是中下水平。
“常規方法肯定行不通。”他喃喃自語，“得想點別的辦法。”
前世作爲程序員的經驗讓他習慣性地開始分析問題。
“修煉的本質是吸收和轉化能量，提升生命形態。那麼，有沒有可能優化這個過程？”
“原主的修煉方法是門派發放的《基礎引氣訣》，號稱‘穩妥平和，適合所有體質’。但穩妥往往意味着低效。”
“如果我能找到一種更高效的能量轉化方式……”
李清明眼睛一亮。
他想起前世看過的一些小說，裏面的主角經常能創造或改進功法。
“但我對修煉一竅不通，瞎改的話，很可能會再次走火入魔。”
“等等，我不懂，但原主的記憶裏有大量關於修煉的基礎知識。而且，我前世是程序員，最擅長的就是優化算法和流程。”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心中形成。
接下來的三天，李清明做了三件事。
第一，他以“鞏固境界”爲由，閉門不出，仔細研讀《基礎引氣訣》和原主記憶中的所有修煉知識。
第二，他用一塊下品靈石賄賂了藏書閣的看守弟子，獲得了查閱底層功法的權限——那裏堆滿了無人問津的殘卷和筆記。
第三，他開始嚐試用程序員的思維分析修煉過程。
“如果把人體看作一個系統，靈力就是能量流，經脈是管道，丹田是存儲器。那麼修煉就是優化系統的能量采集、傳輸和存儲效率。”
“《基礎引氣訣》采用的方法是均勻吸收周圍靈氣，通過十二正經緩緩導入丹田。這種方式安全，但太慢，而且會浪費大量靈氣在傳輸過程中。”
“如果我能設計一條更短的路徑，減少能量損耗……”
第四天凌晨，李清明面前鋪滿了草紙，上面畫滿了各種奇怪的符號和流程圖。
“理論上可行。”他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但需要實驗驗證。”
他取出一顆養氣丹，吞了下去。
丹藥在腹中化開，化作一股暖流。李清明沒有按照《基礎引氣訣》的方法引導這股靈氣，而是嚐試着按照自己設計的路徑運行。
靈氣在一條狹窄的經脈中快速穿行，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警告：經脈強度不足，強行通過可能導致永久性損傷。”身體的本能發出警報。
李清明咬緊牙關，沒有停下。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靈氣流量，就像程序員調試代碼一樣，一點一點地調整運行路徑。
兩個小時後，靈氣終於按照新路徑完成了一個循環，匯入丹田。
李清明渾身被汗水溼透，但眼睛卻亮得嚇人。
“效率提升了47%！”他計算着剛才的收獲，“而且這條路徑還能繼續優化！”
他顧不上休息，立刻開始修改方案。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李清明！大比要開始了，所有人都到演武場集合！”
李清明這才想起今天是外門大比的日子。
他匆匆洗了把臉，換上幹淨的灰袍，推門而出。
演武場上已經聚集了三百多名外門弟子，按照修爲高低分成幾個區域。李清明默默站到煉氣一層的隊伍末尾。
高台上，幾位內門長老和執事已經就座。主持大比的是傳功長老趙無極，一個須發皆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
“規矩大家都清楚。”趙無極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第一關，測修爲。煉氣二層以下者，淘汰。”
話音剛落，場中就響起一陣哀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弟子臉色慘白。
李清明心中一緊。
他現在仍然是煉氣一層，雖然距離二層只差一線，但這一線可能就是天塹。
“別慌。”他對自己說，“還有機會。”
弟子們按照順序上前，將手按在測靈石上。石頭會亮起不同數量的光紋，一道光紋代表煉氣一層，兩道代表二層，以此類推。
大部分弟子都只亮起一兩道光紋，偶爾有三道的，就會引起一陣驚呼。
很快就輪到了李清明。
他深吸一口氣，將手按在冰涼的測靈石上。
石頭微微一顫，亮起一道清晰的光紋。
李清明的心沉了下去。
但就在執事準備記錄時，石頭又顫了一下，第二道光紋緩緩浮現，雖然暗淡，但確實存在。
“煉氣二層，及格。”執事頭也不抬地說。
李清明鬆了口氣，退到一旁。
第一關結束後，場上只剩下兩百人左右。
“第二關，實戰。”趙無極說，“兩人一組，勝者晉級。可以使用任何手段，但不得故意致殘或致死。”
李清明抽到的對手是一個煉氣二層的壯碩少年，名叫張猛，擅長近身搏鬥。
“李清明？我聽說過你。”張猛咧嘴一笑，“前幾天走火入魔那個？你能通過第一關已經是運氣，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免得受皮肉之苦。”
“多謝關心。”李清明平靜地說，“請賜教。”
鑼聲一響，張猛就猛撲過來，拳頭帶起呼嘯的風聲。
李清明沒有硬接，而是側身閃避，同時觀察對方的動作。
在前世，他爲了緩解工作壓力學過一段時間散打，雖然只是業餘水平，但基本的格鬥意識還在。
張猛的攻擊勢大力沉，但招式簡單，直來直去。幾個回合後，李清明就摸清了他的套路。
“就是現在！”李清明看準一個空當，突然切入張猛懷中，一記肘擊打在他的肋下。
張猛悶哼一聲，動作一滯。
李清明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緊接着一記掃腿，將他放倒在地。
“承讓。”李清明拱手。
張猛爬起來，滿臉不敢置信：“你、你怎麼……”
“運氣好。”李清明笑了笑，走下擂台。
接下來的幾輪，李清明都憑借巧勁和戰術驚險過關。他不敢暴露自己改進的功法，只能依靠前世的格鬥經驗和一點點運氣。
但當太陽西斜時，他終於還是遇到了一個無法取巧的對手。
“第三十七組，李清明對周炎。”
周炎，煉氣三層，本屆外門大比的熱門人選之一。
“我聽說過你。”周炎抱着雙臂，居高臨下地看着李清明，“一個煉氣二層，能走到這一步不容易。我給你個體面認輸的機會。”
李清明搖了搖頭：“我想試試。”
“不自量力。”周炎冷笑一聲，也不見什麼動作，一股熱浪就撲面而來。
煉氣三層已經可以初步運用屬性靈力，周炎修煉的是火系功法，雖然只是最基礎的火球術，但對煉氣二層來說已經是碾壓性的優勢。
李清明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難，皮膚傳來灼痛感。
“這就是境界的差距嗎？”他苦笑。
但就在這時，他腦海中靈光一閃。
“等等，能量運行……熱力學……散熱……”
一個瘋狂的念頭冒了出來。
“裁判，我申請中場休息！”李清明突然舉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比沒有中場休息的規矩。”裁判皺眉。
“但我有重要發現要報告長老！”李清明大聲說，“關於修煉方法的改進！”
場中一片譁然。
“胡鬧！”一個執事呵斥道。
“讓他說。”高台上，趙無極突然開口，“老夫倒是想聽聽，一個煉氣二層的小家夥能有什麼重要發現。”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清明身上。
李清明深吸一口氣，走到高台前，深深一禮。
“弟子在養傷期間，對《基礎引氣訣》的運行路徑做了一點微小調整，發現可以提升約五成的修煉效率。這是改進方案的草稿，請長老過目。”
他從懷中掏出那疊畫滿流程圖的草紙，雙手奉上。
一名執事接過草紙，呈給趙無極。
趙無極掃了一眼，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他越看越快，到最後甚至掏出了一枚玉簡，開始推演計算。
整個演武場鴉雀無聲，只有風吹動旗幟的獵獵聲。
一刻鍾後，趙無極放下玉簡，看向李清明，眼神復雜。
“這些……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是。”李清明硬着頭皮說。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趙無極的聲音有些顫抖。
李清明搖頭。
“這意味着，你找到了一條可能顛覆現有修煉體系的路。”趙無極站起身，環視全場，“大比暫停。李清明，隨我來。”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李清明跟着趙無極離開了演武場。
他不知道的是，從這一刻起，玄天界的“內卷”方式，將被徹底改變。
而他這個曾經的程序員，即將成爲這場變革的——始作俑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