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婆婆身體康健,卻癡迷於扮演林黛玉。
走路要人扶,不然風一吹就倒,吃飯要我先嚐,不然會中毒,就連下個樓梯,都得我老公抱着,美其名曰“體驗脆弱感”。
我好心勸她:“媽,您這天天病殃殃的,鄰居都以爲我們家虐待您呢。”
婆婆用一方繡着蘭花的手帕掩住嘴,虛弱地白了我一眼:
“你這種滿身煙火氣的女人,怎麼懂得我這種病美人的破碎感?”
“我年輕時,追我的男人能從街頭排到巷尾。我這病,是心病,只有我兒子能治。不像你,皮糙肉厚,百毒不侵。”
甚至在我倆結婚紀念日那天,她穿着一身白衣,飄到我們餐桌前,幽幽地說:“我這身子骨,不知還能陪我兒多久,就當是提前吃散夥飯吧。”
老公一個頭兩個大,可他只要稍有不耐,婆婆就當場“咳血”。
公公也跟着數落:“你媽都快不行了,你就不能順着她點?。”
氣得一家人飯都吃不下。
爲了家庭安寧,我一直忍着。
直到我因爲長期勞累,真的被查出了重病,拿到病危通知書那天,婆婆一把搶過去撕得粉碎,然後兩眼一翻,“裝什麼裝學人精。”
忍無可忍之下,我撥通了一個電話,請來了我媽。
婆婆愛演病美人,專治戲精的來了。
......
我婆婆王美娟的體檢報告顯示,她健康得能徒手打死一頭牛。
可她偏偏癡迷於扮演林黛玉。
今天我的生日,我特意請了半天假,準備親自下廚。
剛進家門,就看見王美娟斜倚在沙發上,一手撫着胸口,一手拿着那方標志性的蘭花手帕。
“哎喲,默兒,你可回來了,快扶爲娘一把。”
她對着空氣嬌弱地呼喊,實際上陳默正在公司加班,家裏只有我。
我放下包,走過去:“媽,陳默還沒下班呢。”
她這才睜開眼,瞥了我一下,那眼神裏的嫌棄不加掩飾。
“是你啊,一身的油煙味,熏得我頭疼。”
我忍住氣:“媽,您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
“庸脂俗粉,怎懂得我這種病美人的風骨?”她用手帕掩住嘴,聲音細得像蚊子叫,“我這是心病,看了醫生也沒用。”
我懶得理她,轉身進了廚房。
一桌子菜剛做好,陳默也回來了。
王美娟立刻來了精神,顫巍巍地站起來,伸出手:“兒啊,快,扶着娘,這地怎麼晃得這麼厲害。”
陳默一臉疲憊,但還是快步上前扶住她。
飯桌上,我把筷子遞給她。
她沒接,反而用手帕捂住心口,看着滿桌的菜,面露難色。
“怎麼了媽,不合胃口?”陳默問。
王美娟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我這身子,金貴得很,受不得半點醃臢。兒媳婦,你先每樣菜都嚐一口,爲娘怕中毒。”
陳默的臉瞬間漲紅:“媽,你說什麼呢。”
“怎麼?我讓你媳婦嚐嚐怎麼了?”王美娟立刻眼眶泛紅,“萬一我被毒死了,我兒可怎麼辦啊。”
我看着陳默爲難的樣子,心一橫,拿起筷子,當着她的面,把每道菜都吃了一口。
“媽,沒毒,您可以放心吃了。”
王美娟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青菜,剛放進嘴裏就皺起眉頭。
“哎,油重了,我這身子受不住。”
又夾了一口魚。
“鹽又輕了,吃着寡淡無味。”
一頓飯,被她挑剔得體無完膚。
飯後,陳默去洗碗,王美娟又靠在沙發上開始哼哼。
“兒啊,爲娘心口疼,你過來給娘揉揉。”
陳默剛洗完碗,手上還沾着水,就立刻跑過去。
我看着他熟練地爲婆婆按摩,而婆婆則閉着眼,嘴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是一種勝利者的姿態。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長期的壓抑讓我胸口悶得發慌。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門外,傳來婆婆虛弱的聲音,穿透門板,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裏。
“默兒,夜裏風大,娘怕,你開門讓娘進去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