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冰冷、潮溼、黑暗。

林玄在甬道中狂奔,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裏回蕩,如同他此刻擂鼓般的心跳。父親的安危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灼燙着他的神經,讓他幾乎無法思考。但他必須思考!混沌靈力瘋狂灌注進手中的家主令牌,令牌上“林”字的光芒越來越亮,混沌色的光暈如同指路的燈塔,驅散前方濃稠的黑暗,也指引着那冥冥中、源自血脈深處的感應方向——祠堂下方!

這條通道並非初代密室通往城外的密道,而是他從記憶中挖掘出的、另一條更加隱秘、直接連接廢棄演武場下方密室與家族核心區域祠堂的緊急通路。據傳是初代家主林破天爲了在家族遭遇滅頂之災時,能讓核心成員快速轉移至祠堂祖地而秘密修建。原主只是兒時偶然聽父親提起只言片語,甚至連入口都語焉不詳。

但林玄有令牌!有系統!在令牌的指引和系統對“結構”與“能量”的敏銳感知下,他硬是在密室某處看似普通的石壁上,找到了那扇與周圍渾然一體、只有特定血脈與信物才能觸發的暗門。

此刻,他就在這傳說中、可能百年來都無人踏足的緊急通道內疾馳。

通道更加低矮、粗糙,顯然是倉促開鑿,僅容一人貓腰通過。空氣污濁沉悶,布滿蛛網和溼滑的青苔。但林玄顧不得這些,他的眼中只有前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再快一點!

不知奔跑了多久,也許是半炷香,也許更久,前方終於出現了變化。粗糙的石壁變成了人工修葺的整齊青磚,通道也陡然開闊起來。一個向上的石階出現在盡頭,石階頂端,是一扇緊閉的、厚重的黑色石門。

石門古樸無華,沒有任何裝飾,但林玄能感覺到,一股蒼茫、厚重、帶着歲月沉澱與血脈威壓的氣息,從石門之後隱隱透出。令牌在此刻嗡鳴震顫,光芒大放,與石門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就是這裏!祠堂下方的密室!”林玄精神一振,三步並作兩步沖上石階,來到石門前。

石門緊閉,嚴絲合縫。沒有鎖孔,沒有把手,只有中央位置,有一個淺淺的、與家主令牌形狀大小完全吻合的凹槽!

林玄毫不猶豫,將手中光芒流轉的令牌,用力按入凹槽之中。

咔噠……

一聲仿佛來自遠古的、沉悶的機括轉動聲響起。厚重的黑色石門,緩緩向內打開,沒有發出絲毫摩擦聲響,顯露出背後一片柔和的金色光芒。

一股比通道中濃鬱十倍、精純十倍的靈氣,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神聖氣息,撲面而來!林玄深吸一口氣,只覺疲憊的精神都爲之一振,體內幹涸的靈力都開始自發地加速運轉。

他邁步踏入。

門後,是一個遠比初代密室更加宏偉、更加肅穆的空間。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殿堂,高約五丈,長寬各有十餘丈。地面鋪着光可鑑人的黑色玄武岩,四根需要兩人合抱的盤龍石柱撐起穹頂。殿堂的牆壁上,不再是粗糙的石壁,而是鑲嵌着無數塊大小不一、散發着柔和白光的月光石,將整個殿堂照耀得如同白晝。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殿堂正中央。

那裏,矗立着一座高達三丈的巍峨祭壇!祭壇以某種溫潤如玉的白色石材壘砌而成,分爲三層。最底層,密密麻麻擺放着無數塊靈牌,那是林家歷代先祖的牌位,層層疊疊,肅穆莊嚴。中間一層,空無一物,只有一個巨大的、青銅鑄造的香爐,爐中積滿了香灰,卻無香火點燃。而最高一層,也是最核心的位置——

供奉的並非牌位,而是一尊雕像!

一尊高達丈許、以某種暗金色金屬整體澆築而成的男子雕像!雕像身披簡單的戰袍,昂首挺胸,右手虛握置於腰側,仿佛曾持有一柄驚天動地的神兵,左手則自然下垂,掌心向上,托着一盞造型古樸、僅有三寸高低的青銅古燈!

燈盞之中,並無燈油燈芯,只有一點豆粒大小、仿佛隨時會熄滅、卻永恒恒定燃燒着的……金色火焰!

那火焰安靜地燃燒着,沒有溫度,沒有光芒外泄,卻似乎蘊含着無窮無盡的生命力、意志力,以及一種……源自血脈源頭的呼喚!

林玄的目光,瞬間被那點金色火焰牢牢吸引!他的心髒,他的血液,甚至他丹田內那尊萬象煉天爐,都在這一刻產生了強烈的共鳴與悸動!仿佛遊子歸鄉,仿佛血脈覺醒!

“這是……林家真正的祖火?血脈薪火?!”林玄震撼莫名。關於家族“祖火”的傳說,他只在最古老的家族典籍中看到過模糊記載,據說那是林家血脈的源頭象征,蘊含着初代家主乃至更古老先祖的意志與力量傳承,是家族氣運凝聚之物。但百年間,從未有人真正見過,都以爲早已失傳或只是傳說。

沒想到,它竟然在這裏!在這祠堂之下最核心的密殿之中,靜靜燃燒!

而雕像的面容……林玄仔細看去,那眉眼,那輪廓,與他記憶深處、家族祠堂正殿供奉的初代家主林破天的畫像,有七八分相似,卻又似乎更加古老、更加威嚴,仿佛經歷了更悠久的歲月沉澱。

“難道……這不是初代家主林破天?而是……林氏血脈更早的源頭先祖?”林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就在這時,他手中的家主令牌忽然脫手飛出,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了那尊暗金色雕像的胸口位置。

嗡——!!!

整個地下殿堂,猛地一震!四根盤龍石柱上的龍形雕刻仿佛活了過來,發出低沉的龍吟!牆壁上的月光石光芒大放!

而那尊雕像,更是爆發出萬丈金光!尤其是雕像左手掌心托着的那盞青銅古燈,燈盞中的金色火焰,猛然暴漲!從豆粒大小,化爲拳頭大小的一簇!溫暖、浩瀚、威嚴的光輝,瞬間充滿了整個殿堂!

金光之中,那尊暗金色雕像的雙眼,似乎緩緩睜開!兩道如同實質般的金色目光,落在了林玄身上!

林玄感覺自己仿佛被剝光了所有僞裝,從肉身到靈魂,從血脈到意志,都被這目光看了個通透!一股無法抗拒的威壓降臨,讓他幾乎要跪伏下去。

但他死死咬緊牙關,挺直脊梁!混沌靈力在體內咆哮,不朽神血的氣息被激發,萬象煉天爐在丹田中發出不甘的嗡鳴,共同抵御着這股源自血脈源頭的威壓!

他抬起頭,直視着那雕像“睜開”的雙眼,嘶聲開口,聲音在空曠的殿堂中回蕩:“後世子孫林玄,血脈瀕危,父親遭奸人暗算,命在旦夕!家族權柄旁落,宵小橫行!懇請先祖顯靈,賜我力量,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話音落下,金光更盛。

那雕像並未開口,但一道宏大、蒼涼、仿佛跨越了無盡時空的意念,直接在林玄腦海深處響起:

“血脈驗證……通過(九陽殘脈,混沌初生,不朽之息,異寶相隨)。意志驗證……堅韌(仇恨、守護、不屈)。心性驗證……尚可(雖染戾氣,然心系家族,未失本心)。”

“汝,可承此‘薪火’?”

薪火?是那盞燈裏的金色火焰?

林玄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只要能救父親,護家族,縱是刀山火海,魂飛魄散,林玄亦無悔!願承此火!”

“善。”那宏大意念似乎帶上了一絲極淡的贊許,“此乃‘不滅薪火’一縷微芒,乃吾林氏血脈源流之象征,亦爲鎮族氣運之核心。承載薪火,需以汝之血脈、意志、修爲爲柴,時時添續,不可懈怠。薪火旺,則族運興,血脈昌;薪火黯,則族運衰,血脈微。”

“今家族蒙難,奸邪竊權,血脈遭厄,此火感應,已搖曳多年。汝既有心,便上前來,以汝之血,引此火入體!然則,薪火入體,有焚身煅魂之痛,有氣運因果之重,更有……宿敵感應之險!汝,可還願承?”

焚身煅魂?氣運因果?宿敵感應?

林玄腦海中閃過父親吐血昏迷的樣子,閃過妹妹驚慌無助的眼神,閃過林震天猙獰的嘴臉,閃過蕭天宇和柳清雪冷漠的背影……

“我願!”兩個字,擲地有聲。

“上前來。”

林玄一步步走向祭壇,踏上白玉石階。越是靠近,那金色火焰散發出的威壓和熱量(雖然無形無溫,卻直透靈魂)就越是恐怖。當他終於踏上最高層,站在那尊雕像和青銅古燈前時,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沸騰起來,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靈魂都在顫栗。

他伸出右手,毫不猶豫,用指尖在左手掌心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泛着淡金色的鮮血,頓時涌出。

他將流血的手掌,緩緩伸向那盞青銅古燈,伸向那簇安靜燃燒的金色火焰。

當他的掌心,觸碰到那金色火焰的瞬間——

“轟——!!!”

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從掌心席卷全身!那火焰仿佛不是火焰,而是無數根燒紅的金針,順着他的血脈、經脈、骨骼、甚至是靈魂的每一個縫隙,瘋狂地鑽入、灼燒、煅打!

“呃啊——!!!”林玄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吼,整個人劇烈顫抖,瞬間汗如雨下,臉色慘白如紙。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中提純,經脈在灼燒中拓寬重塑,骨骼在煅打中變得更加致密堅韌!甚至連識海靈魂,都被那火焰一遍遍灼燒、淬煉,雜質被焚盡,意志被捶打得更加凝練如鋼!

但同時,一股浩瀚、精純、古老到無法想象的力量,也隨着火焰的融入,瘋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涌入他的丹田氣海!

他的修爲,開始以恐怖的速度飆升!

煉氣三層巔峰的瓶頸,如同紙糊一般被輕易捅破!煉氣四層!而且靈力總量和質量遠超尋常煉氣四層!

但這只是開始!涌入的力量如同決堤洪流,推動着他的修爲繼續狂飆猛進!

煉氣五層!煉氣六層!

一直沖到煉氣六層巔峰,距離七層只差一線,這股狂暴的力量才緩緩平復下來,化爲精純的底蘊沉澱在他的丹田和經脈之中。

而他的丹田內,那尊萬象煉天爐,此刻也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爐體上的天然裂紋似乎被金色的火線填補了一些,變得更加穩固,爐內的那點暗紅色火星,也壯大了幾分,顏色更深,隱隱透出一絲金色!

最神奇的是,那簇“不滅薪火”並未完全融入他體內,而是在他的丹田上方、萬象煉天爐的旁邊,凝聚成了一小團微弱卻永恒燃燒的金色火苗,靜靜懸浮,與他血脈相連,心意相通。他感覺自己與整個林家祠堂,甚至與林家府邸的這片土地,都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聯系,仿佛能隱約感知到家族氣運的微弱流轉。

焚身煅魂的痛苦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脫胎換骨般的輕盈與強大感,以及靈魂深處多出的一份沉甸甸的責任與宿命。

宏大蒼涼的意念再次響起:“薪火已承,汝即爲當代‘守火人’。此火微弱,需汝以行動、以功績、以族人之心念願力滋養,方能重燃,護佑家族。切記,薪火之力,不可輕用,更不可爲惡,否則必遭反噬,烈火焚心。”

“另,宿敵‘噬運魔尊’一脈,對吾族薪火氣息極爲敏感。汝承此火,雖已極力遮掩其九成九波動,然終有被其爪牙察覺之風險。彼等以吞噬他人氣運、根基、血脈爲生,視吾族薪火爲大補。日後行走,需萬分謹慎。”

噬運魔尊?宿敵?林玄心中又是一凜。這牽扯似乎更大了。但他此刻無暇深究,父親危在旦夕!

“多謝先祖!林玄銘記!”他對着雕像再次一拜,然後急切問道,“先祖,我父親林天豪遭奸人暗算,身中陰毒,性命垂危,可有解救之法?”

雕像沉默片刻,那盞青銅古燈中的金色火焰微微搖曳,一縷極其細微、幾乎看不見的金色火星從中分離出來,飄到林玄面前。

“此乃‘薪火淨化之芒’一縷,可克制萬般陰邪穢氣,淨化血脈,穩固神魂。然汝父所中之毒,似非尋常,此芒僅能暫時壓制驅散部分,爭取時間。徹底根治,需尋對症解藥或更高階淨化之物。”

一縷細小的金色火星落入林玄掌心,融入他體內那簇小火苗中。他頓時感覺自己對“淨化”、“驅邪”有了一絲模糊的領悟,並能調動薪火釋放出極其微弱的淨化之力。

“足夠了!只要能暫時壓制,爭取時間,我就能找到解藥!”林玄精神大振。

“此地不可久留。汝既爲守火人,可憑意念,短暫借助祠堂氣運遮掩行跡,並感應家族內身負林家血脈者之大致狀態。去吧,拯爾父,清門戶。莫負……薪火之托。”

宏大意念漸漸消散,雕像眼中的金光黯淡下去,恢復了石質。殿堂內的金光也緩緩收斂,只剩下牆壁月光石的柔和白光。

但林玄能感覺到,自己與這殿堂,與那簇不滅薪火,已經建立了不可分割的聯系。

他再次深深一拜,然後轉身,沒有絲毫留戀,朝着來時的石門沖去。

父親,等我!妹妹,堅持住!

我林玄,帶着先祖的薪火……回來了!

修爲:煉氣六層巔峰!

底牌:不滅薪火(微弱,可釋放淨化之芒)、萬象煉天爐(增強)、家主令牌(已與薪火綁定,功能增強)。

目標:拯救父親,揭露林震天!

當他沖出石門,重新回到那緊急通道時,感覺整個世界都似乎不同了。他對林家府邸的布局、氣息,有了更清晰的感知。他甚至能隱約“看到”,在主宅方向,父親林天豪的氣息光柱黯淡混亂,被一股灰黑色的陰邪之氣纏繞侵蝕,但此刻,那陰邪之氣似乎被什麼力量稍微阻擋了一下,侵蝕速度略有減緩——是妹妹和福伯在努力?還是那陰煞穢氣本身的特性?

而在另一個方向,林震天的院落,那股灰黑中帶着血色的氣運光柱,正如同躁動的毒蛇,瘋狂扭曲擴張,散發出濃烈的惡意和……一絲焦躁不安?

林震天,你也感到不安了嗎?

林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金色火焰虛影一閃而逝。

他不再走通道,而是根據薪火與祠堂的感應,直接來到這地下殿堂的某個角落。那裏有一個小型的傳送陣紋,光芒黯淡,似乎能量不足。

但林玄此刻身懷薪火,雖然微弱,卻是最精純的家族本源之力。他嚐試將一絲薪火氣息注入陣紋。

嗡!

陣紋瞬間被點亮!雖然光芒不強,但足夠啓動一次短距離傳送!

林玄踏入陣中。目標——家主書房附近某個隱蔽角落!這是薪火傳遞給他的、祠堂與家族核心區域幾個隱秘連接點之一。

光芒閃過,林玄的身影消失在殿堂之中。

下一刻,林家內宅,一處假山背後的陰影裏,空間微微波動,林玄的身影悄然浮現。

夜風吹過,帶來遠方隱約的喧囂和緊張氣氛。

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那座燈火通明、卻被重重“保護”(實爲監視)起來的家主書房。

父親,就在那裏。

林震天,你的末日……到了。

(第十二章 叩祖祠,薪火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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