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沒有準備好,三日後的這個時間終究還是來了。
星火城打了三年仗,族民憋了三年的火氣,今日總算有場大戲可看,誰都不願錯過。
演武場擠得裏三層外三層,前排的人被壓得貼在木柵欄上,後背的汗溼了又幹、幹了又溼。
後排的踩着木梯、扒着同伴肩頭,連屋頂上都爬滿了人,咳嗽都不敢大聲,生怕錯過半點熱鬧。
這場比武,表面是謝炎和趙峰爭少族長,背地裏卻是八大家族的暗鬥。
謝家、華家這些望族統治華族幾百年,趙家、陳家早就憋壞了,想借着趙峰翻身,憑本事改變家族命運。
高台上,華淵族長坐得筆直,後背卻繃得發緊,手指無意識擺動,難以掩飾心裏的緊張。
謝炎一踏上演武場,心裏就犯了怵。
他昨晚剛突破聚氣境,修爲根本不穩,真刀真槍打,十個他也不是趙峰對手。
唯一的辦法,就是激怒趙峰,讓他自亂陣腳。
趙峰站在演武場中央,玄鐵劍往地上一戳,火星濺起半尺高,聚氣境巔峰的靈力鋪開,壓得周圍塵土都不敢飛揚。
他虎口還留着昨日練劍的血痂,卻像沒知覺一樣,盯着謝炎冷笑:
“謝炎,別裝樣子了,你從小就是廢物,煉氣境卡了三年,也配和我爭?”
謝炎握着木劍,故意扯着嗓子喊:
“告訴你個不好的消息,聚氣境我昨晚剛突破!你輸了可就太丟人了。
謝家能壓你們趙家百年,我今日照樣能壓你,氣不氣?再說了,你拼死拼活贏我一個廢柴,傳出去也不算光彩!”
他一邊說一邊露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就是要讓趙峰心裏添堵。
台下頓時哄笑,有人喊:
“謝炎快跑!別被揍哭!”
“趙峰加油!揍他個落花流水!”
趙峰眼睛瞬間紅了,趙家幾百年被謝家壓着,他從小到大聽夠了閒言碎語,最恨別人提這事。
“少拿謝家壓我!謝家的榮譽今日就要毀在你手裏!
你以爲耍嘴皮子就能贏?我今天不光要打敗你,還要讓你丟盡謝家的臉!”
“少扯這些沒用的。”
謝炎聳聳肩,故意刺激他:
“我贏了,你當着全族喊我炎哥;我輸了還喊你大師兄,行不行?
對了,你是不是羨慕我能找全城姑娘雙休?可惜啊,你就算贏了,也沒人願意跟你這趙家人親近。”
“你無恥!”
趙峰徹底被激怒,怒吼着揮劍,玄鐵劍裹着地火,像條火龍直刺謝炎心口:
“我今天不光要贏,還要把你那破項鏈踩進泥裏,再打破你這張招蜂引蝶的臉,看你以後還能找誰雙休!”
謝炎拼盡全力,才勉強躲過這一劍,但是嘴上對趙峰的攻擊沒有停。
他要讓趙峰的心態崩潰,要他主動露出破綻:
“你這劍招太慢了,跟我家老黃牛似的,想戳中我再練十年吧。
難怪你爹當然只能做我爹爹跟班!原來你跟他一樣的慢!”
趙峰一擊落空,火氣更盛,劍招越發凌厲,玄鐵劍劈得空氣發燙:
“你就會躲!有本事正面接我一劍!”
“傻子才跟你正面剛!”
謝炎一邊繞着演武場跑,一邊用木劍往趙峰身上戳不痛不癢的地方:
“你修爲比我高,我不躲難道站着讓你砍?再說了,你追不上我,是不是急得想跳腳?”
台下笑得更歡了,剛才喊趙峰加油的人,又開始起哄:
“謝炎加油!耍得他團團轉!”
“趙峰行不行啊?連個剛破境的都打不着!”
這些族民就是這樣,哪邊占優就幫哪邊,完全沒主見,永遠是不明真相的群衆。
趙峰被耍得團團轉,氣得臉色漲紅,靈力運轉得更急,玄鐵劍突然橫掃,帶着熊熊烈火:
“我看你往哪躲!”
終於,謝炎被逼到沒地方躲了,只能舉木劍抵擋。
“鐺”的一聲巨響,木劍震得嗡嗡響,虎口瞬間裂開,鮮血順着劍柄往下淌。
他踉蹌着後退,還不忘嘴硬:
“不錯不錯,力氣挺大,就是準頭差點,再偏點就能削到我頭發了,我還挺舍不得這頭秀發。”
“你找死!”
趙峰沖到謝炎身前,膝蓋狠狠頂在他小腹。
謝炎疼得彎下腰,胃裏翻江倒海,酸水往喉嚨裏涌,剛想說話,臉頰就挨了一拳。
“啪”的一聲脆響,謝炎的臉瞬間腫了起來。
“你們謝家不是很有面嗎?”
趙峰盯着他,眼裏滿是戾氣,抬手又是一拳打在他另一邊臉:
“我今日就要打破你這張臉,看你以後還怎麼裝模作樣!”
謝炎被打得暈頭轉向,兩邊臉頰很快腫得像饅頭,鼻子也流出血來,活脫脫變成了豬頭。
“還敢跟姑娘雙休?”
趙峰揪住他的衣領,拳頭雨點般落在他臉上:
“我讓你變成豬頭,看哪個姑娘還願意理你!”
還沒等謝炎緩過勁,後背又挨了重重一腳,他像斷線的風箏摔在青石板上,臉頰蹭過粗糙的石面,又添了幾道血痕。
趙峰踩着他的後背,玄鐵劍的劍尖抵着他的後腦勺,冰涼的觸感讓他頭皮發麻。
“就這點能耐?還敢跟我搶少族長?你這輩子,也就配給我提鞋。”
趙峰低頭看着他,眼裏全是輕蔑。
他抬起頭,故意拔高聲音:
“大家都看見了嗎?這就是族裏選的傳承人,連我一劍都接不住,就是個靠家族名聲上位的廢物!
今天我贏了,從今天起,我就是新的少族長!”
靈脈學院的弟子率先喊起來:
“少族長!少族長!”
台下也有人跟着起哄,甚至有人扔起了爛菜葉,砸在謝炎身邊。
陳長老摸着胡子,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輕輕點了點頭。
謝炎趴在地上,臉疼得鑽心,後背也劇痛難忍,視線裏的青石板都在旋轉。
他試着調動靈力,可經脈像被堵住的河道,氣團在丹田亂撞,一絲靈力都引不出來。
他用盡了所有辦法激怒趙峰,可實力差距太大,還是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他從來沒想過要當少族長,是星火項鏈主動認主,是華淵族長親自任命,是謝家的使命壓在身上,他才不得不站在這裏。
“要輸了嗎?”這個念頭冒出來,苦澀得像吞了黃連。
他不是怕輸,是怕對不起祖父和父親的期望,更氣自己被打成豬頭丟盡臉面。
他閉上眼,準備接受結局,可一想到自己腫成豬頭的臉,想到趙峰囂張的樣子,一股火氣就往上竄。
“我能敗,星火項鏈不能敗!你想讓我丟盡謝家的臉,我偏不!”
就在這時,胸口的星火項鏈突然“嗡”的一聲,燙得像塊燒紅的烙鐵!
暖金色的光驟然炸開,像一輪小太陽懸在演武場上空,金色的光紋順着他的經脈往全身竄。
後背的劇痛瞬間消失,臉頰的腫脹也開始消退,丹田那團微弱的氣團瘋狂轉動,聚氣境中期的靈力繼續暴漲,直逼後期!
經脈裏的滯澀感徹底消失,像被堵住的河道突然打通,靈力奔涌着,連指尖都在發燙。
趙峰像被重錘擊中,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演武場邊緣的石柱上。
“咔嚓”一聲脆響,石柱裂了道深縫,碎石簌簌往下掉。
他捂着胸口滑落在地,一口鮮血噴在青石板上,染紅了半片衣角,玄鐵劍也脫手飛出,插在地上嗡嗡作響。
“是龍源火種的力量!是項鏈在主動保護謝炎!”華淵猛地站起來,聲音都在抖。
族民的哄笑戛然而止。
剛才扔爛菜葉的人悄悄往後縮,靈脈學院的弟子也不喊了,一個個盯着謝炎胸口的項鏈,眼裏滿是震驚。
高台上的長老們炸開了鍋,陳長老的笑容僵在臉上,謝成則長長舒了口氣。
謝炎慢慢站起來,胸口的項鏈還在發燙,金色的光紋在他周身流轉,像一層薄薄的鎧甲。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腫脹消了不少,但還是有點疼。
看着掙扎着爬起來的趙峰,謝炎眼裏沒了之前的嬉皮笑臉,只剩熊熊怒火。
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今日,必須讓趙峰也變成豬頭!
可還沒等他動手,趙峰突然扯開嗓子喊起來,聲音嘶啞卻帶着極強的煽動性:
“不公平!這項鏈是華族的,不是你謝炎一個人的私產!謝玄當年仗着大將軍的身份,把項鏈偷偷傳給你,本就不合規矩!”
他轉頭看向台下的族民,雙臂張開,像是在控訴天大的冤屈:
“大家想想!這星火項鏈是咱們華族的至寶,本該擇賢而授,憑什麼他謝炎生來就能擁有?
憑什麼他靠着祖宗留下的東西,就能壓我一頭?”
“有本事你摘了項鏈,跟我真刀真槍比一場!靠寶物贏,算什麼英雄好漢?這樣的少族長,你們服嗎?”
這話瞬間點燃了台下的情緒。
那些本就嫉妒謝家的人,那些覺得比武不夠刺激的人,立刻跟着起哄:
“對!不公平!摘了項鏈再比!”
“靠寶物贏算什麼本事?謝炎你敢不敢?”
“族長!這事得給個說法!”
起哄聲越來越大,像潮水一樣涌向高台上的華淵和長老們。
族民們根本不管什麼傳承規矩,也不管謝炎之前被打得有多慘,只覺得“靠寶物贏”不夠光彩,只想着看一場“真刀真槍”的較量,鬧得越凶越好。
華淵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手指攥得發白。
他知道趙峰這招厲害,借民意施壓,既給謝炎扣上了“仗勢欺人”的帽子,又把壓力甩給了族中高層。
謝炎站在原地,心裏咯噔一下。
他要是不摘,就是認慫,就算贏了,以後也難在族民面前樹立威信,少族長之位坐不穩。
可要是摘了,以他剛突破的修爲,根本不是趙峰的對手,之前受的罪就白受了,謝家的臉面也徹底沒了。
台下的起哄聲還在繼續,趙峰盯着謝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算準了謝炎不敢摘,算準了族民會跟着起哄,只要謝炎退縮,他就能借着民意,逼族長重新定奪,到時候少族長之位還是他的。
謝炎看着台下那些不明真相、跟着瞎鬧的族民,又看了看趙峰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胸口的怒火和項鏈的暖意交織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抬手,握住了胸口的星火項鏈。
摘,還是不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