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礦星遺民
埃裏克第十三次摳下嵌在掌紋裏的晶塵時,聽見了岩壁的哀鳴。
“E區七號!你聾了嗎?”監工的鞭梢抽在他耳畔,腐臭的唾沫星子濺在坑窪的防護服上,“今天挖不夠三噸氪閃石,就把你扔進‘消化池’喂噬礦蟲!”
礦洞深處,幽藍的氪閃石礦脈如垂死巨獸的血管,在岩層中明滅。埃裏克機械地揮動礦鎬,每一次鑿擊,都讓腕部暗紅的污染斑痕灼燒般劇痛。這是被萊茵家族流放時“賜予”的血脈詛咒,像附骨之疽,蠶食着理智。
他憶起往昔,在家族那輝煌無比的大廳裏,自己曾是備受矚目的天之驕子。家族長輩的誇贊、族人的豔羨目光,都曾圍繞着他。可如今,這一切都如夢幻泡影般破碎。家族爲了爭奪更多的資源和權力,不惜將親族流放,他成了這場權力鬥爭的犧牲品,被無情地丟棄在這暗無天日的礦星上。曾經那些虛僞的笑容和甜言蜜語,此刻都化作了最鋒利的刀刃,刺痛着他的心。
瘸腿的老約翰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攥住他的腳踝,眼球凸出眼眶,嘶吼着:“牆……牆在流血……”
話音未落,老約翰的皮膚寸寸皸裂,灰白的岩石從裂口瘋長而出。不過三息,活生生的人化作一尊嘶吼的晶簇雕像。
“污染異化,第三例。”
監工冷笑着拖走雕像:“廢物就該變成裝飾品。”
埃裏克踉蹌退到岩壁邊,掌心無意按上一片溫熱的礦石。
【警告:理智值12%→11%】
劇痛如洶涌的潮水般撕裂他的顱骨,刹那間,他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眼前出現幻象:蒼白巨塔刺破星穹,直插雲霄,仿佛要將整個宇宙都貫穿;黑袍巫師手持法杖,將沸騰的金屬灌入礦工喉嚨,礦工痛苦地掙扎,卻無法掙脫;染血的羊皮卷上,公式【Ψ=λ·∇S】閃爍着詭異妖光,仿佛隱藏着無盡的秘密;最後是鋪天蓋地的黑潮洶涌而來,吞噬星辰,如同嚼碎糖粒般輕鬆,整個宇宙都陷入無盡的黑暗與絕望。
“呃啊!”他蜷縮在地,喉間涌上鐵鏽味。幻象中那道公式卻如烙印般深深烙進他的腦海,與大學時代讀過的量子場論產生着詭異而奇妙的共鳴。
“你他媽在發什麼瘋!”監工一腳狠狠踹在他腰側。
埃裏克猛地抓住對方腳踝,指甲嵌入金屬護甲:“你們早就知道礦脈有問題!”
監工臉色瞬間驟變,如同見鬼一般,抽出匕首刺向他的咽喉:“閉嘴!你這種雜種沒資格知道!”
匕首在距喉結半寸處懸停。
埃裏克瞳孔泛起幽藍,岩層深處傳來齒輪咬合般的轟鳴。
“你聽,”他咧開滲血的嘴角,“礦脈在哭。”
整條礦道突然劇烈震顫,頭頂的氪閃石礦脈如活物般瘋狂蠕動。監工驚恐地發現自己握刀的手正在結晶化,灰白岩石從指尖蔓延至肘關節,仿佛被某種神秘而強大的無形力量操控着。
“不!這不可能!高塔明明說過……”
“說過什麼?”埃裏克站起身,污染斑痕已爬滿半張臉,“說過我們只是消耗品,還是說過污染永遠不會反噬主人?”
他伸手觸碰監工結晶化的肩膀,後者立即化作一地碎岩。
“可惜啊,”埃裏克踩碎一塊晶石,瞳中藍光暴漲,“你們沒算到……”
岩層深處傳來更劇烈的爆裂聲,氪閃石礦脈徹底崩解,化作漫天幽藍光雨。
光雨中,埃裏克拖着傷腿艱難前行。右腿的骨裂讓他每走一步都痛不欲生,但他咬着牙堅持着。周圍是瘋狂逃竄的礦工和監工們驚恐的呼喊聲,在這混亂的場景中,埃裏克仿佛置身於風暴的中心。
他努力回憶着幻象中的公式和那些奇異的景象,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生機和希望。突然,他感覺到一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在召喚自己。順着這股力量的指引,他來到了一處隱秘的洞穴。
洞穴中彌漫着一股奇異而神秘的氣息,牆壁上閃爍着幽藍色的光芒,與氪閃石的光芒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在洞穴的中央,他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金屬裝置,上面刻滿了復雜的符文和圖案,仿佛是某種古老文明的遺跡。
當他靠近這個裝置時,“真理之眼”再次發揮作用。
【裝置分析結果:古代巫術與科技融合產物,能量核心剩餘能量可維持運行3小時,核心功能未知。】
埃裏克心中一動,這或許是他逃離這個絕境的關鍵所在。他開始嚐試研究這個裝置,試圖找到啓動它的方法。經過一番艱難而細致的摸索,他終於找到了啓動裝置的開關。
隨着一陣低沉而沉悶的轟鳴聲,裝置開始運轉起來,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扭曲了,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波動。一道耀眼的光芒從裝置中射出,照亮了整個洞穴。
就在這時,洞穴外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和喊殺聲。埃裏克知道,是真理高塔的追兵到了。但他沒有退縮,而是緊緊盯着運轉的裝置,心中充滿了期待和緊張。他不知道這個裝置能否帶他逃離這個地獄般的礦星,但他願意賭上一切去嚐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