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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所有事，已經十二點了。
爸媽房間的門關着，裏面傳來電視劇的聲音。
弟弟的房間門縫下透出光，還有遊戲音效。
我太累了，可腦子裏卻亂糟糟的，睡得很不踏實。
我夢到了妹妹。
夢裏，妹妹縮在角落，臉上髒兮兮的。
有人拿着鞭子一下下抽打她：“哭！再哭把你腿打斷！”
妹妹一邊哭一邊喊：“姐姐救我......”
畫面一轉，我看到妹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膝蓋以下全沒了。
她趴在一個可以滑動的木板上，面前放着一個破碗，瘦骨嶙峋、衣不蔽體。
有人路過，朝碗裏扔了個硬幣，
夢裏的妹妹神情麻木，朝扔錢的人磕頭，嘴裏說着“謝謝”。
她抬起頭，直直看向夢中的我。
她早已看不出三歲的模樣，只有幾顆痣還在。
她眼睛空洞，嘴角潰爛流膿。
“姐姐，”
她的聲音嘶啞刺耳，
“你爲什麼不要我了？”
“我沒有！我一直在找你！”
夢中的我拼命大喊，但妹妹完全聽不到。
她慢慢爬起來，拖着木板朝我滑來，聲聲質問：“你那天爲什麼不牽着我？爲什麼一個人吃掉了漢堡？”
“不是的......我......”
“姐姐，我好餓。”
她伸出手，那雙手十指扭曲變形，指甲脫落，
“我好冷。他們打我，不給我飯吃。你爲什麼不來救我？我好痛啊，姐姐，姐姐......”
“歡歡！！”
我猛地睜開眼，大口喘着氣，睡衣溼透黏在身上，臉上溼漉漉的，分不清是淚還是汗。
黑暗中，我摸索着找到手機，點亮屏幕。
三歲的妹妹在照片裏對我笑。
“對不起......對不起......”
我把手機緊緊抱在懷裏，壓抑的啜泣在寂靜的夜裏幾乎聽不見，
“姐姐一定會找到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物流公司上班。
這是我換的第十七份工作，入職第一天我就給每位同事看了妹妹的照片，期待能有妹妹的消息。
新入職的小趙看到我的手機屏保後，疑惑道：“這小姑娘有點眼熟啊。”
我的心猛地一跳。
這種話我聽過太多。
我跑了十三個城市，見了七個“可能是”的女孩。
每一次都帶着希望出發，卻失望地回來。
但下一次，我還是會去見。
“你在哪裏見過？”
“讓我想想，”
小趙皺了皺眉，隨後一拍手道，
“上個月我不是去臨海市出差嗎？那邊有家物流公司的老板特別年輕，是個小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多歲。”
“她臉上也有三顆痣，跟這小姑娘的痣長的位置一模一樣。”
世界在那一瞬間失聲。
只剩下我劇烈的心跳。
眼淚瞬間滾落，嚇了小趙一跳：“李姐，你沒事吧？”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詳細地址。公司地址。她叫什麼名字？多大了？你知道多少，全都告訴我。求你了。”
我連家也沒回，直接請假去了火車站。
當我站在玻璃門外，看到裏面正在辦公的女孩時，時間仿佛靜止。
長開了的五官，依稀能看出三歲時的模樣。
左眼角一顆痣，右臉頰兩顆，一點沒變。
眼前的女孩和我記憶中的模樣漸漸重疊。
是她。
我的妹妹，李子歡。
我張了張嘴，想大喊一聲“歡歡”。
可喉嚨被堵死，發不出聲音。
我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任由眼淚流淌，渾身顫抖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