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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國際陶瓷藝術大賽這一天。
羅姿站在自己的展位前,捧着她的作品“綻放”。
“這件作品講述女性在破碎中重生,是我病中最真實的感悟。”
突然,展廳入口處傳來騷動。
我帶着作品走了進來,徑直走向自己的展位,掀開了覆蓋的絨布。
會場頓時靜止了。
展台上立着的,不是傳統的器型。
那是一個無法形容的形態。
像冰川崩裂的瞬間凝固,像傷口正在愈合的姿態。
高約三十厘米,通體施着一種從未見過的釉色。是初雪壓在鬆枝上,映着破曉天光的那種藍。
薄處透明如冰,深處濃鬱如夜。
作品名牌亮起:蘇瓷“雪燼琉璃生”。
全場驚呼炸開。
“我的天,這釉色!”
“這是什麼工藝?從來沒見過!”
“這造型......太有力量了!”
記者們瘋了,長槍短炮全對準我的展位。
原本圍在羅姿身邊的人,瞬間少了一大半。
羅姿站在原地,手指掐進掌心,一臉的不甘。
傅少卿看着她,又看向我,眼神復雜。
評委會的幾位老藝術家圍過來。
白發蒼蒼的陳老戴上白手套,用放大鏡仔細觀看釉面。
“這藍,怎麼燒出來的?藍中透青,青中泛白,還有這種冰裂紋理......不是傳統的開片工藝。”
我輕聲解釋。
“改良了釉料配方,加入了特殊礦物土,燒制時控制升降溫曲線,讓釉面在不同溫度層產生差異化收縮。”
“礦物土?江南蘇家老礦那種?”
旁邊一位評委眼睛亮了。
“那礦不是早就枯竭了嗎?”
我輕聲說。
“母親留了一些。”
評委們交換眼神,紛紛點頭。
遠處,羅姿的臉色越來越白。
待人群散去一些,她走了過來。
“小瓷姐,你不是退賽了嗎?怎麼......”
“誰說我退賽了?”
我抬眼看她。
“可是你的作品......”
她猛地意識到說漏嘴,趕緊改口。
“我是說,我以爲你來不及準備新作品。”
我微微一笑。
“人逼到絕境,總能爆發出潛力。你說對嗎?”
此時,傅少卿也走了過來,站在我們中間。
“蘇瓷,你怎麼沒告訴我你準備了新作品?”
“爲什麼要告訴你?”
我反問,抬眼看他。
他一噎。
“我是你丈夫。”
“很快就不是了。”
我語氣平靜,不想再搭理他。
傅少卿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帶着不悅。
“蘇瓷,我們的事私下說。現在......你能不能退賽?把機會讓給羅姿?她需要這個獎。”
我忍不住笑了。
“傅少卿,你記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你讓我‘讓讓她’?”
我上前一步,聲音很輕。
“傅少卿,我讓夠了。以後,我都不會讓了!”
傅少卿瞳孔收縮。
“蘇瓷,你別這樣。羅姿她病了,她......”
又是這個理由。
我不屑一笑,實在是聽膩了。
我向安保招手。
“麻煩過來,別讓有心人靠近我的作品。”
傅少卿臉色一僵,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
終於到了終審陳述環節。
羅姿先上場。
她播放精美PPT,講述自己“從暴躁中重生”的創作故事。
結束時,掌聲熱烈。
輪到我時,我沒用PPT。
我走到作品旁,打開展台下的開關。
一束定向光從底部打出,穿過作品鏤空部分,在背後白牆上投下光影。
奇跡般的一幕出現了。
琉璃藍的器物在光束中變得半透明,內壁的金色釉面反射出溫暖光斑。
而投在牆上的影子,竟然隱約形成一個環抱的形態。
像一個母親,抱着一個孩子。
展廳裏有人倒吸冷氣。
“這件作品,叫做‘雪燼琉璃生’。”
“雪化了,會成爲水,滋養大地,賦予新的生命。”
我抬起頭,目光掃過全場,在傅少卿的臉上停留一瞬。
“這是重生的力量,延續的力量,也是冬天的力量。”
寂靜過後,掌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