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河水,瘋狂往蘇月棠鼻腔和嘴裏灌。
劇烈的疼痛讓她下意識地掙扎。
可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只能不斷下沉。
“救命……”
蘇月棠想喊,卻只吐出一串氣泡。
她不是正在中醫藥研究院的頂級實驗室裏,準備進行第九十九次古方復原實驗嗎?
怎麼會掉進水裏?
零碎又不屬於她的記憶,在蘇月棠腦中閃過。
紅旗大隊……蘇家老幺……軍官丈夫……全村的夢中情人……
還有,三天前,七個陌生男人拿着各自的結婚證堵在她家門口,說她騙婚卷錢跑路,逼要說法……
“快看!有人在河裏撲騰!”
“好像是蘇家那嬌小姐!”
岸邊傳來嘈雜的喊聲,緊接着,“噗通”一聲,有人跳了下來。
蘇月棠的意識在劇痛和窒息中漸漸模糊,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感覺被人抓住了胳膊,拖向岸邊。
……
再次有意識,是被一陣劇烈的顛簸弄醒的。
蘇月棠艱難地睜開眼,視線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個男人寬厚而汗溼的脊背。
她正被人背着,在一片坑坑窪窪的土路上飛奔。
“月月!月月你醒了?你跟哥說句話!”
頭頂傳來一個焦急又帶着哭腔的男聲。
蘇月棠認出這是她現在身體的大哥,蘇大勇。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蘇月棠弄明白了一切。
她,二十三世紀的中醫藥世家傳人,顯赫世家獨生女,國家級重點實驗室的研究員蘇月棠,竟然穿越了。
穿到了這本她隨手翻過的七十年代背景的狗血小說裏,成了跟她同名同姓的倒黴女配——紅旗大隊社員家的老幺,蘇月棠。
原主蘇月棠,是全村公認的一枝花。
長得水靈,性格乖巧,是蘇家上下的心尖尖,也是全公社小夥子求娶的對象。
半年前,她風風光光嫁給了娃娃親對象軍官裴雲馳,更是惹得無數人羨慕嫉妒。
可就在三天前,意外發生了。
七個來自天南地北的男人,在同一天找上蘇家門。
他們手裏,要麼拿着蓋了章的結婚證,要麼拿着刻了名字的定情信物,異口同聲,都說蘇月棠是他們“騙錢跑路”的媳婦!
一個精明商人,一個憨厚萬元戶,一個油滑供銷員,一個退伍糙漢,一個文藝知青,一個國營飯店廚子,還有一個跑長途的司機。
整整七個!
簡直是七道響雷啊,直接把蘇家所有人劈懵了。
一個剛剛嫁給軍官的新媳婦,轉眼就多出來七個“前夫”,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醜聞。
村裏長舌婦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風聲傳到城裏婆家親戚那邊,親戚罵她是破鞋,威脅蘇家拿一千塊錢出來封口,否則就讓裴雲馳跟她離婚。
那七個男人更是天天堵在門口,要她還錢還感情。
原主一個連大門都少出的嬌小姐,哪裏經得住這種陣仗?
一時想不開,跳了村口的河。
然後,芯子就換成了她。
“哥……”蘇月棠的嗓子又幹又疼,只發出了一個微弱的沙啞字節。
“哎!月月,哥在!”蘇大勇聽到聲音,腳下跑得更快了,“你別怕,哥這就背你回家!有哥在,誰也別想欺負你!”
蘇月棠趴在哥哥寬闊的背上,感受着他身體傳遞過來的溫度和焦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這就是家人嗎?
她從小是孤兒,坐擁家族億萬財富繼承權,卻從未感受過這種樸素而真摯的親人關懷。
頭疼得厲害,渾身忽冷忽熱,顯然是落水後發了高燒。
蘇月棠閉上眼,強迫自己梳理着原主混亂的記憶,尋找破局的關鍵。
騙婚?
這絕對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
原主從小到大,生活圈子小得可憐,連公社上都很少去,怎麼可能同時去騙天南海北的七個男人?
一定是那個騙子,用了原主蘇月棠的身份信息。
是誰?是誰在背後如此惡毒地算計一個無辜的女孩?
蘇月棠的思緒還沒理清,就聽見一陣刺耳的、雜亂的敲擊聲由遠及近。
“哐!哐!哐!”
“鐺!鐺!鐺!”
蘇大勇背着蘇月棠的腳步一頓,神色更加慌張起來。
蘇月棠探頭往前看去。
蘇家院門口,已經黑壓壓地圍了一圈人。
村裏看熱鬧的、幸災樂禍的、指指點點的,將蘇家新蓋的青磚大瓦房圍得水泄不通。
而在人群最前面,是七個氣勢洶洶的男人。
爲首的那個,穿着一身幹淨的藍色幹部服,戴着一副金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但眼神銳利。
他叫陳瑞,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手裏拿着一個鐵皮大聲公。
“蘇月棠!你這個女騙子!畏罪自殺的把戲演完了嗎?演完了就給老子滾出來!”
他身邊,一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的糙漢,穿着一件舊軍褂,肩膀上扛着一捆粗糲的麻繩,氣勢駭人。
張磊是個退伍兵,脾氣最是火爆。
他直接對着院子裏怒吼:“今天不把騙老子的錢還回來,老子就用這繩子把你綁了,掛到村口那棵大槐樹上,三天三夜別想吃飯!”
蘇大勇背着蘇月棠,進退兩難。
顯然,家是回不去了。
蘇月棠拍拍他肩,“哥,走,回家吧。”
蘇大勇“唉”了一聲。
“讓開!都讓開!”他紅着眼睛,嘶吼着往前沖。
村民們見正主來了,呼啦一下散開一條道,但臉上的表情,卻充滿鄙夷和看好戲的興奮。
蘇月棠趴在哥哥背上,渾身溼透,冷得發抖,她能感覺到自己已經在發燙。
她抬起頭,隔着人群,對上了那七雙憤怒、鄙夷、甚至帶着恨意的眼睛。
“哥,放我下來。”蘇月棠在蘇大勇的耳邊,用盡力氣說。
蘇大勇愣了一下,但還是依言,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門口地上。
蘇月棠的腳剛一沾地,腿肚子就一陣發軟,要不是蘇大勇及時扶住,她差點栽倒。
她渾身上下的衣服都在滴水,溼漉漉的頭發貼在慘白的臉上,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朵被暴雨摧殘過的嬌弱花朵,隨時都會凋零。
蘇家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蘇月棠的父親蘇老實,一個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實莊稼漢,帶着另兩個兒子蘇二強和蘇最猛出來。
他們手裏拿着鋤頭和扁擔,滿眼血絲地護在門口。
“你們想幹啥!還有沒有王法了!”蘇老實氣得渾身發抖,指着那七個男人。
“你跟老子說王法?”商人陳瑞推了推眼鏡,冷笑着將大聲公對準蘇老實。
“老子不跟騙子講王法!你家閨女同時騙了我們七個人,騙婚,還卷我們的血汗錢。
今天,你們要是不給個說法,我們就把她扭送去公社,去派出所!老子肯定把她弄去勞改幾年,看她還敢不敢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