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的第一天,天剛蒙蒙亮,村裏就又熱鬧了起來。
那七個“前夫”裏,最有錢的萬元戶王大柱,通過大隊長,租下了村東頭一戶人家長期閒置的空院子。
說是免費請其他幾個“兄弟”住,還管吃,直到真相大白。
那院子荒廢了好幾年,裏面雜草叢生,到處是灰塵蛛網。
王大柱出手闊綽,直接掏出五塊錢,說是要請人幫忙打掃。
五塊錢!
這年頭,一個壯勞力在生產隊幹一天活,累死累活也就掙七八個工分,折合下來不到兩毛錢。
打掃一下屋子就能掙五塊,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消息一傳開,村裏那些遊手好閒的、家裏缺錢的,呼啦一下全圍了過去,爭着搶着要幫忙。
“王老板,選我!我掃地最幹淨!”
“我會盤炕!保證給您盤得熱乎乎的!”
蘇月棠家就在村東,院牆外,能聽到那頭傳來的喧鬧聲。
李秀蓮正在院子裏喂雞,聽着外面的動靜,氣得把手裏的玉米粒都捏碎了。
“一群沒良心的白眼狼!爲了幾個臭錢,什麼人的活都敢接!”她低聲咒罵着。
這時,幾個剛從自留地裏回來的婦人,挑着擔子路過蘇家門口,故意放大了聲音議論。
“哎,你們說,蘇家那丫頭是咋想的?那七個男人,我看個個都挺體面的。那個開小汽車的商人,還有這個隨手就掏五塊錢的萬元戶,哪個不比咱們這窮鄉僻壤強?”
“誰說不是呢!她要是腦子靈光點,隨便跟了這裏面的哪一個,好好過日子,不比現在這樣強?
非要騙婚,還被人找上門來了,居然有臉鬧跳河自殺,名聲都臭完了。”
說話的,正是昨天在人群裏嚷嚷看見蘇月棠收了男人的確良布料的玉秀嬸。她今天特意繞到蘇家門口,就是想來瞧瞧蘇家和那七個男人有沒有什麼新動靜。
“就是,放着福不享,非要作。現在好了吧?城裏那個軍官丈夫,知道這事後肯定也要跟她離婚了。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活該!”另一個婦人尖聲附和。
這些話,一字不落地傳進了李秀蓮的耳朵裏。
李秀蓮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聽到這些風言風語,哪裏還忍得住?
她“哐當”一聲扔了手裏的瓢,幾步就沖到了大門口。
“王爛嘴!你一天不嚼舌根子,是不是嘴裏能淡出個鳥來!我家月月怎麼了?礙着你什麼事了?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玉秀嬸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擔子往地上一放,雙手往腰上一叉,脖子一梗。
“喲喲喲,李秀蓮,你橫什麼橫?你家閨女敢做出那等爛事,還不敢讓人說了?全村的臉都被她丟盡了!我們說她兩句怎麼了?”
“我撕了你這張臭嘴!”李秀蓮氣得渾身發抖,沖上去就要跟她理論。
“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兩個婦人瞬間就扭打到了一起。你抓我的頭發,我扯你的衣領。農村婦人打架,沒有章法,全靠一股狠勁。
玉秀嬸的兒媳婦見狀,也扔下扁擔沖了上來,幫着婆婆一起對付李秀蓮。
“你們欺負人!以多欺少!”李秀蓮一個人哪裏是她們婆媳倆的對手,很快就落了下風,頭發被扯得亂七八糟,臉也被撓出了幾道血痕。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卻沒一個上來拉架的,抱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嘴上還不斷拱火。
玉秀嬸的擔子裏裝的雞蛋,在混亂中被打翻在地,摔了個稀巴爛。
她一看,更是急了眼,嗷地一嗓子:“李秀蓮你賠我的雞蛋!這可是我攢了給我孫子吃的!”
“娘!”
蘇月棠和父兄聽到動靜,忙不迭從屋裏出來,一見這場景,眼睛都紅了。
“住手!”蘇老實和蘇家三兄弟怒吼着沖上去,一把將玉秀嬸婆媳倆推開,護在李秀蓮身前。
“哎喲!打人啦!蘇家仗勢欺人打人啦!”玉秀嬸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開始撒潑哭嚎。
蘇月棠快步走到母親身邊,看着她凌亂的頭發和臉上的血痕,一股怒火直沖頭頂。
她扶起母親,轉過身,目光直直冷射向坐在地上撒潑的玉秀嬸。
“玉秀嬸,”她的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寒意,讓周圍嘈雜的聲音都小了下去,“我娘臉上被你撓傷,你還想讓我家賠你的雞蛋?”
玉秀嬸被她看得心裏一毛,但仗着人多,還是梗着脖子喊:“是她先動手的!她打翻了我的雞蛋,就該賠!”
“好,那我們現在就來論論,這件事,到底是誰的錯。”蘇月棠往前走一步,站到了所有人面前。
她環視了一圈周圍那些看熱鬧的村民,毫不避諱地說:
“我知道,你們都在背後議論我,說我不知廉恥,說我水性楊花,甚至更難聽的,你們應該也說過。”
“你們剛才說話,被我娘都聽見了。你們逼得她跟你們動手,現在又在這裏撒潑打滾,說我們家人多欺負人少。好,今天,我就站在這裏,一個人,跟你們把這個理說清楚。”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陡然提高:
“第一!那七個男人找上門來,口口聲聲說我騙了他們。我蘇月棠今天就把話放這兒,我沒有!
背後一定有人冒用我的名義幹了這些事!你們不信,可以,因爲你們是外人!
但你們憑什麼因爲一些捕風捉影的猜測,就對我這個從小在你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姑娘,潑上這麼髒的污水?”
“第二!就因爲你們這些人的唾沫星子,因爲你們這些殺人不見血的流言蜚語,前天,我已經跳了一次河!
我命大,被我哥救了回來。怎麼,你們是覺得我沒死徹底,今天非要再用這些話,把我逼上絕路,讓我再死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