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苦到抽搐,昏厥了過去,被大夫診斷出患了花柳病。
本來還嚴防死守怕她逃跑的老鴇,立即丟垃圾一樣把她丟出了青樓。
她終於脫離苦海,拖着病體回到桂花村。
家裏已經翻天覆地,林家成了整個桂花村最富裕的人家,兩座氣派的大院子分歸兩個哥哥所有,他們娶妻生子,兒女成行。
看到她回來,娘的眼裏滿是嫌棄。
兩個哥哥嫌晦氣把她趕出家門。
老太太身體硬朗,根本沒病,罵起她來聲若洪鍾,污蔑她是自甘墮落,貪慕虛榮,丟林家人的臉,應該死在外頭。
她病入膏肓,卻連院門都敲不開。
有村民可憐她,給她送吃的,她才知道四妹妹被嫁給了城裏的富戶做小妾,早就被折磨死了;五妹妹也被賣去了青樓不堪受辱自殺身亡;六妹妹走丟了,其實村裏有流言,說是被她娘賣去了土匪窩。
表弟從了軍,也死在了戰場上,她娘每年都能領一筆撫恤銀子;表妹得了病,明明有哥哥的撫恤銀子可以治病,林家卻放任她病死了。
多麼可笑又可悲,明明是最親的一家人,一些人竟心腸歹毒到殘害至親血脈來讓自己逍遙快活。
冬日天幹物燥,她放了一把火,兩座相鄰的院子被燒的通紅,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際。
林家人無論男女老幼一個也沒跑出來,可林晚夢不甘心。
她本該清白幹淨的一生,憑什麼被林家人葬送?
卻未曾想,她居然重生了。
林晚夢審視着林洛氏,臉上浮起一抹冷笑,既然上天聽到了她的心聲,她必不會浪費這天賜的機會。
她要報仇,要把壞人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和折磨,都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他們也得嚐一嚐,這人間煉獄的滋味!
算算時間,她重生回到了被賣的第二個月。
兩個月前,林洛氏收了人牙子一百兩銀子,把女兒送去了城裏的花妍坊,議定由教習教授三個月的技藝。
三月期滿,百花閣的老鴇會來挑人,若是被挑上,就可以再得到九百兩。
林洛氏對這九百兩勢在必得,她本人是個美人,生的女兒個個似她這般好看,怎麼可能賣不上價?
丈夫死了,林晚夢又做不了精致繡活了,想要維持這寬裕的生活,不得想點法子麼?
看着大女兒眼中晦暗不明的神色,林洛氏心頭沒來由的就有些不舒服,似是被看穿了心思似的。
奶奶朱氏從房裏走出來,瞧人時板着一副面孔,頗有些威嚴的樣子,衣袖一甩徑直坐到飯桌邊。
“晚夢回來了,怎麼不來給我請安?”
林晚夢好笑,聲音冷硬:“請什麼安?你當自己是大戶人家的老夫人呢?”
一個泥腿子老太太,從小就要求自己的孫女們早晚給她請安,把自己捧的高高的,無他,不過是方便盤剝罷了。
朱氏正拿筷子夾菜,聽了這話頓時生了氣:“林晚夢,你才出去兩個月,就不認長輩了?”
林晚夢快速伸手,就將那筷子拍掉了。
一塊紅燒肉咕嚕嚕的滾落在地,像是劉洪的那顆眼珠子。
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氣,朱氏手背通紅,氣的整張老臉都歪了。
她這幾個孫輩向來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何時有人敢忤逆冒犯她的威嚴?
這林晚夢怕是要造反?
朱氏抬手就要打,被林晚夢抓住手腕狠狠一推,就跌落在了椅子上,呼呼直喘氣。
林洛氏震驚之極,這還是她那個溫柔孝順的大女兒嗎?
林晚夢冷笑:“什麼長輩?我眼前沒有長輩,米蟲倒是有兩個!幹活的人一個沒回來,在家閒躺一天,蒔花弄草的人,倒是先吃上了!”
林洛氏和朱氏同時一愣,臉上神色變換。
朱氏當然不肯放棄長輩架子,到底是心虛,聲音都低了幾分:“你這個混賬,胡說什麼呢!”
林晚夢笑意不減:“瞧瞧您養的這一身肥膘,少吃一口吧,過年豬都快趕不上您老了。”
朱氏氣的發抖:“你你你......”臉上的肥肉也跟着顫了顫。
林晚夢說的沒錯,朱氏從不做活,心寬體胖,她這體型在鄉裏人家可以說是極少見的。
以前人人都誇她一句富態,說她有福氣,比城裏養尊處優的老夫人差不了多少。
朱氏聽了極得意。
如今林晚夢犀利拆穿,她過的好,不過是仗着長輩身份奴役孫輩的成果。
林洛氏心裏震驚,狐疑不定,兩個月不見,林晚夢居然性情大變至如此地步?
“晚夢,你出去這兩個月,奶奶天天心裏都惦記着你呢!”林洛氏換上一貫的溫柔笑容。
上一世被蒙蔽,這笑容是林晚夢在地獄裏的光,重活一世再看到,她只覺得虛僞的可怕。
“還有你。”林晚夢直直盯着林洛氏,“不到四十歲,就一點活兒不幹了,養的如此細皮嫩肉,比你那幾個未成年的女兒還白嫩。”
三個妹妹做繡活不如林晚夢有天賦,賣不上價,故而家裏家外什麼活兒都幹,小小年紀就被磋磨的似被霜打蔫了的花骨朵。
林洛氏白了面皮,林晚夢以前那麼乖順,現在這是怎麼了?
牙尖嘴利,說話尖刻。
讓她這樣鬧,家裏幾個孩子有樣學樣,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哼,簡直混賬,當初我就該讓你娘把你溺死在尿桶裏!”朱氏氣呼呼的,罵人時的嘴臉和上輩子一樣惡毒。
林洛氏換了笑顏:“娘,您就別說晚夢了,她定是在外頭受了委屈。”
說完這話,她輕柔的上前撫摸女兒的臉頰,“我的夢兒受苦了,你若是不想去做婢女了,那咱們就不去。”
林晚夢一把推開林洛氏,這假惺惺的作態,她看了作嘔。
林洛氏一個趔趄,差點閃到楊柳小細腰。
門外響起少女們的聲音。
忙了一上午農活,幾個孩子回來吃飯。
洛冰兒眼尖,一眼看到了堂屋中站着的林晚夢,她大喊一聲:“表姐回來了!”
幾個女孩丟下農具快步跑了進來,開心的抱住姐姐。
洛齊抓抓頭:“表姐,早知道你回來,我就去接你去了。”
從金臨城到桂花村有一條長長的山道,常有野獸出沒,是以村裏人進城都是三五成群,這些女孩子們怕危險,更是很少進城。
今日花妍坊沐休一天,林晚夢和阿夏着急回村和家人團聚,這才大着膽子相扶而行。
闊別十年,再見親人,林晚夢摟住弟弟妹妹們溼了眼眶。
林晚夢一哭,大家都哭了起來。
最小的林曉荷才五歲,還不懂事,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裏面是一塊糖,她留了兩個月,就是要留給大姐姐吃。
方糖入口,讓她充滿苦澀的心頭涌上一絲甜味。
林洛氏和朱氏交換眼神,明顯鬆了一口氣,林晚夢大約是在外頭受了氣,回家發泄而已。
沒事,林晚夢只會在家待一兩天,再進城跟着教習學上一個月,老鴇就會來挑人了。
九百兩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