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玉簡撞擊產生的巨響的餘波仍在瑤台鏡內回蕩,靈力碰撞的亂流擾動着空氣。
那突如其來的一劍被玉簡精準點開,九霄劍上凝聚的青龍虛影發出一聲不甘的低吟,隨即渙散。
羅平身形卻如一片羽毛般飄飛,穩穩落在瑤台鏡上,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襲擊者不是他一般。
面對玉簡環繞、發髻斜綰白玉簪的女修,羅平臉上非但沒有絲毫被阻撓的懊惱,反而瞬間又掛上了那副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剛才的沖突從未發生。
“警報...列陣...有歹徒硬闖山門!”雲汐宮內警報聲大作,女修紛紛警惕了起來。
“唰”一聲,羅平將九霄劍歸入背後劍鞘。
轉頭四處望去,說道:“歹徒?哪有歹徒?在哪呢?”
“羅道友,今日是我雲汐宗試煉的重要日子,你持劍硬闖山門,是何道理?”持玉簡的仙子直言問道,卻也一臉平靜。
“哎呀哈,凝霜仙子,好久不見,你還是如此明媚動人。”羅平對着那女修拱了拱手,語氣輕鬆得像是老友寒暄,“誤會,誤會,全是誤會,我聽聞雲汐宮今日有盛事,特來祝賀的,方才御劍而來,一時之間竟收不住了,才不小心沖了上來,實在慚愧...羅某怎能有冒犯之意啊!”
羅平這番話說的嬉皮笑臉,眼神卻不着痕跡地掃過瑤台鏡中心那被他一劍刺入的細微痕跡,又迅速回到女修身上,笑容愈發燦爛,仿佛真心實意來道賀一般。
女修正是雲汐宮宮主凝霜仙子,也是大乘期修士,在四大洲三千世界也是有一號的人物。
只是她此刻遇到耍無賴的羅平,卻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羅平這番鬼話,真是半點都不可信,甚至解釋的都毫無誠意。
以大乘期修士的水平,還能御劍收不住?
聽完羅平鬼話,凝霜仙子秀眉微蹙,周身的寒意更重了幾分,“羅道友這般‘祝賀’的方式,我雲汐宮卻是聞所未聞。”
就在這時,瑤台鏡後方光暈再次流轉,又有兩道強大的氣息悄然降臨。
左側一位,身着水藍色道袍,手持一柄玉拂塵,面容相對平和,眼神開闔間卻自有威嚴,周身靈力圓融內斂,乃是雲汐宮傳功長老——清靜長老。
右側一位,則是一位身着赤紅錦袍的婦人,身形壯碩,雲鬢霞帔,眉眼間自帶一股煞氣,乃是主管對外征伐與護衛的“赤鸞長老”。
赤鳶長老脾氣火爆,大聲喝道:“休的花言巧語,我看你就是有意的。”
凝霜仙子三人呈品字形站在羅平對側,強大的靈壓如同無形潮水般彌漫開來,讓周圍那些低階弟子幾乎喘不過氣,可羅平依舊那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甚至還有閒心整理了一下自己剛才因動作過大而略顯凌亂的衣襟。
場面一時間劍拔弩張,似乎下一刻就會爆發驚天動地的大戰,雲汐宗弟子都是一副準備殺伐的模樣。
但實際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懂,這陣仗恐怕打不起來!
修行至大乘期,若非真要不死不休,一般很難打起來,這裏面牽扯甚大。
當然,修行至大乘期,在四大洲三千世界頂層的人物,也都是要點臉面的,不似羅平這般肆意而爲。
所以才說凝霜仙子對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片刻過後,凝霜仙子暗自嘆息,率先扯下了威壓,場面內靈壓逐漸恢復正常,她淡淡問道:“既然羅道友是來祝賀的,那賀禮在哪裏?”
賀禮?
這可難不倒羅平。
羅平迅速脫下一只靴子,回道:“仙子請看,我這靴子乃是用北極玄冰蠶王吐納所化的冰絲編織成的,還融入了首山之千年金銅,由天機閣閣主親手打造...今日就送給雲汐宮,權當賀禮了。”
凝霜仙子默默地向後退了一步。
清淨長老、赤鳶長老的動作和她如出一轍。
凝霜聲音平和卻帶着一丁點難以察覺的顫抖:“羅道友,前番青雲宗大告天下,說你成爲青雲宗掌教,可喜可賀,我雲汐宮還未向你祝賀呢,實在慚愧....至於這靴子,你就收回去吧,就當扯平了。”
“真的不要嗎?”羅平瞪大了眼睛,眼神清澈透明,上前一步熱情介紹道:“我這靴子乃是極品靈寶,很珍貴的...”
凝霜仙子三人再次步伐一致地後退,只是一味不受,眼圈都有些泛紅了。
竟然能如此感動...
“好吧,那說好了,可不是我沒有送上賀禮啊!”羅平只能無奈收回靴子。
“當然,當然!”凝霜仙子立刻附和道。
回過頭來。
羅平又指着試煉秘境問道:“你們這個試煉秘境,從外面能看到裏面嗎?”
“當然,只需神識窺探即可知道秘境中所發生的事情...羅道友,既然你感興趣,不妨一同觀禮。”
凝霜仙子恢復了冷清的聲音,聲音如山間溪流一般,悅耳動聽。
“這裏面還要持續多久?”羅平繼續問道。
“問心秘境內要持續‘七夜’時間,如今也才剛剛開始而已。”
羅平佯裝震驚,喊道:“一次就要七夜,竟然這麼久...”
凝霜仙子幾人無奈了,眉頭微皺,也只能當做沒聽出來羅平話外之音,半句話也不想和羅平多說了。
……
……
試煉之境內,空中飄蕩着如絲如縷的瑩白仙氣,呼吸間令人靈台清明。遠處,懸浮的仙山在雲層中若隱若現,流泉飛瀑無聲垂落,匯入下方無邊無際的靈霧之海,奇花異草點綴其間,一派仙家之景。
然而剛才卻突然天旋地轉,仿佛整個試煉之境都要被擊穿一樣。
劇烈的震蕩過了許久才逐漸平息。
被震蕩了心神的衆人才陸續從冰冷的地面爬起。
“咳咳……大家都還好嗎?”一個穿着鵝黃衣裙的女修率先開口,聲音帶着些許驚魂未定。
“發生了什麼事情,剛才的震蕩...也是問心試煉的一部分?”另一個女修附和道,整理着略顯凌亂的儀容。
衆人紛紛納悶,對剛才的震蕩猜不出個原因。
“還是按照原有的計劃,繼續前行吧!”
一人發言後,衆人紛紛附和,畢竟他們的重點仍然是問心試煉。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水藍色衫子的嬌小女修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人群邊緣一個身影上,歪着頭,臉上露出純粹的困惑:“咦?這位師姐……看着好生面善,但又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這句話牽引,齊刷刷地投向那個被點出的女子。
只見她身着略微寬大的衣服,身姿挺拔,雖刻意低垂着頭,但那份不同於尋常女修的氣質,在靈光映照下顯得有些惹眼。
被她問及的女修心中猛地一咯噔,解釋道:“師姐有禮了,剛才我們不是見過嘛,這裏人多,可能剛才師姐並未留意。”
“可能吧....”水藍色衫子女修搖搖頭,進入問心秘境的女修,大概也有六七十人,說不定真的是自己未曾留意。
“哦對了,那你叫什麼名字?”水藍色衫子女修繼續問道。
“我叫....我叫....一般大家都叫我小紅,你也叫我小紅就行了。”
“哦~”水藍衫子女修也不再繼續追問。
衆人繼續前行,穿過一片空地,那流轉不息的瑩白仙氣逐漸消散,衆人眼前豁然開朗。
腳下是一片以溫潤白玉鋪就的廣闊平台,紋路暗合周天星辰,流光隱現,上書“問道台”幾個大字,問道台上矗立着一面高逾三丈的古鏡,其上天然生有雲水紋理,古樸簡約。
“你們看。”一人突然喊道。
衆人尋聲望去,只見古鏡中有着一黑一白兩條錦鯉,占據了整個鏡面,透着一股玄妙的氣勢。
左右搜索了一下,並無其他有用的線索,一人指着鏡子喊道:“難道是要在鏡中尋找。”
有人率先嚐試,小心翼翼地催動起一縷精純靈氣,如絲如縷般投入那面靜默的古鏡中,只見鏡面光華一閃,仿佛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顆石子,鏡中那兩道陰陽錦鯉,此刻竟靈動起來!它們脫離了鏡面,化作實體,悠然自在地在衆人面前的虛空中遊弋。
它們並非凡物,閃爍着大道符文的氣息,正是古鏡之靈顯化。
衆人相視一眼,紛紛屏息凝神,繼續將靈氣注入境內。衆人接力,一時間,指尖靈光閃爍,一道道顏色各異的純淨靈氣,如同百川歸流,齊齊探向那深不可測的鏡面。
那一黑一白兩條錦鯉遊動得越來越快,最後化作一道流轉不息的太極光輪。
“嗡——”
隨着一聲清越的鏡鳴,光輪中心洞開。刹那間,衆人只覺神魂一輕,周遭星辰倒轉,已被卷入一段塵封的“往世回響”之中:
一個小型修仙家族中的雙胞胎——兄長“林陽”與妹妹“林月”。兩人靈根資質、心性悟性,幾乎毫無二致,然而,家族資源有限,傾盡全力也只夠供一人沖擊元嬰之境。
在一次家族長老會上,最終通過了決議:資源,向兄長林陽傾斜。
林陽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壓力所籠罩。那些丹藥、靈石,仿佛不是機緣,而是烙紅的碳塊,灼燒着他的神魂。他看到妹妹眼中被強制熄滅的光芒,那份源於血脈親情的愧疚與家族賦予的“責任”交織,令他幾欲窒息。
“這不公!”林月悲憤交加,她咆哮道,她則清晰地體驗到一種才華被全然無視、命運被強行扼住咽喉的無力與冰涼,“只因我是女子,便連踏上這條大道的資格,都被無情剝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