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來”頂層客房
楚懷蘅斜倚在軟榻上,臉色“蒼白”,精神“萎靡”,手邊還放着一碗散發着濃鬱中藥味的湯藥。
當南之楊第三次興沖沖的來邀他去城外新發現的獵場“打野味”時,陳鋒一臉沉痛的擋在門口:“南二公子,實在對不住!我家公子昨夜偶感風寒,高熱不退,大夫說需靜養幾日,實在不宜外出吹風啊!”
南之楊探頭看了看裏面“病懨懨”的楚懷蘅,狐疑的撇撇嘴,但也不好強拉病人,只得悻悻然離開。
“走了?” 楚懷蘅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哪裏還有半分病態。
“回王爺,走了。南二公子走時還嘀咕,說您這江南來的身子骨也太嬌弱了……” 陳鋒憋着笑回稟。
楚懷蘅“哼”的一聲坐起身:“嬌弱?本王在雪窩子裏趴三天三夜的時候,這小子還在玩泥巴呢!” 他揉了揉額角,“南之楊這小子太黏人,得想個法子了。”
——
夜深人靜,月華如水。
一道融入夜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的掠過南府的重重院落,精準的落在一處精巧雅致的小樓窗外。
窗內燭火已熄,只餘清淺的呼吸聲。
楚懷蘅輕輕推開虛掩的窗櫺,無聲的滑入室內。
淡淡的女兒香混合着書卷和墨香的氣息縈繞鼻尖。借着窗外月光,他能感受到屏風後榻上朦朧的身影。
“誰?!” 警覺的低喝響起,帶着一絲被驚醒的沙啞和冷冽。南之枝瞬間坐起,手中已握住枕下冰涼的匕首。
“是本王。” 楚懷蘅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低沉而清晰。
他拎着一個小小的酒壇,走到窗邊的矮榻坐下,姿態閒適得仿佛在自己家。“聽說南小姐善飲,長夜漫漫,特來討杯酒喝。順便看看你被令兄‘保護’得可好?”
南之枝緊繃的神經並未放鬆,她掀開紗帳走出來,只披着一件素色外袍,長發如瀑散落肩頭,眼神在月色下亮得驚人,帶着警惕和一絲被擾清夢的薄怒:“王爺深更半夜擅闖女子閨房,傳出去不太好吧。我這大喊一聲救命,二哥應該能把你射成篩子!”
楚懷蘅輕笑,拍開酒壇泥封,一股清冽醇厚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他自顧自倒了兩杯,將其中一杯推向南之枝。“所以,我特意帶了三十年梨花白來賠罪。南小姐敢不敢喝?”
激將法對南之枝向來有效。
她冷哼一聲,赤着腳走到矮榻對面坐下,毫不客氣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嚨,帶來一股暖意,也沖淡了幾分睡意。“有話快說!說完趕緊滾!” 她沒好氣的瞪着他。
楚懷蘅也飲了一杯,看着她被酒氣熏染得微微泛紅的臉頰,月光下少了平日的精明銳利,多了幾分慵懶嬌憨。他晃着酒杯,目光深邃:“沒什麼要緊事。只是覺得,白日裏想見南小姐一面,比登天還難。令兄滴水不漏,本王甚是想念與南小姐‘探討生意’的日子。” 他故意拖長了“探討生意”幾個字,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曖昧和調侃。
南之枝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隨即涌上一股煩躁。她借着酒意,那雙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楚懷蘅,帶着孤注一擲般的勇氣和探究:“楚懷蘅,你費盡心機接近我,繞這麼大圈子,是不是……”她頓了頓,聲音淡淡的卻清晰的問出那個盤旋已久的問題,“喜歡我?”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窗外的蟲鳴都清晰可聞。
楚懷蘅握着酒杯的手指幾不可察的收緊了一下。他看着眼前女子在月光下清麗又帶着倔強的臉龐,那雙眼睛亮得讓他心頭發燙。他喉結微動,幾乎是下意識的,用一種近乎輕佻的語氣掩飾了瞬間的慌亂:“當然不是。” 他勾起唇角,笑容帶着慣有的玩味和探究,“本王只是覺得,南小姐你,很特別,特別到讓本王忍不住想探究。你腦子裏到底還裝着多少驚世駭俗的東西?你的‘枝枝’帝國,邊界又在哪裏?”
這個答案,讓南之枝心頭莫名一空,隨即又涌上一股強烈的、被冒犯的惱怒和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失落。果然!這個狗王爺!從頭到尾都只是把她當成一個有趣的、值得研究的獵物!
“呵,”她冷笑一聲,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猛的站起身,指着窗戶,聲音冰冷,“既然不是,那就請楚王爺收起您那點‘探究’的興致,離我遠一點,免得誤會。” 她背對着他,袖中的拳頭悄然緊握,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最終化作了尖銳的疏離。
楚懷蘅看着她的背影,那句冰冷的“離我遠一點”像根細針扎在心頭。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默默飲盡杯中酒。
月光下,她的背影纖細卻挺直,帶着拒人千裏的決絕。
他放下酒杯,無聲地嘆了口氣,身形一動,如來時般悄無聲息的消失在窗外。
南之枝站在原地,聽着窗外再無動靜,緊握的拳頭才緩緩鬆開。她走到窗邊,望着楚懷蘅消失的方向,夜風吹拂着她的長發,酒意上涌,心頭卻一片混亂。
不是喜歡……只是覺得特別……她煩躁的甩甩頭,想把那擾人的聲音和身影甩出去。
——
翌日清晨,南之枝起得比平日晚些。剛洗漱完畢,正用着早膳,就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
“當家的!不好了!出大事了!” “枝枝奶茶”的掌櫃連滾帶爬的沖進院子,面無血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店……店裏……死……死人了!”
“哐當!” 南之枝手中的勺子掉在碗裏,發出刺耳的聲響,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你說什麼?慢慢說!” 南之枝猛的站起,眼神瞬間銳利如刀。
掌櫃的大喘着氣,語無倫次:“就……就剛才!西市分店!張屠戶……他、他像往常一樣點了杯‘幽蘭冰露’,剛喝了幾口……就、就突然倒地,口吐白沫,渾身抽搐!沒……沒等大夫到……人就沒了!他婆娘帶着人把店門圍住了!說是……說是我們的奶茶毒死了她男人!要砸店償命啊!當家的!這可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