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村位於大山深處,交通閉塞,窮得叮當響。
平時村裏連輛自行車都少見,更別提這種四個輪子的鐵疙瘩了。
當那輛掛着軍牌、威風凜凜的吉普車碾壓着村口的爛泥路開進來的時候,整個前山村都沸騰了。
“哎呀媽呀!那是啥車啊?咋這麼大個?”
“那是吉普車!只有大官才能坐的!”
“這是哪位領導來視察工作了?快去通知村長!”
一群穿着破棉襖、流着鼻涕的小孩追在車屁股後面跑,吃了一嘴的灰還興奮得嗷嗷叫。
路邊的老娘們兒也都停下了手裏的針線活,伸長了脖子往車裏看。
“哎,你們看那副駕駛上坐的女的,咋那麼眼熟呢?”
“看着像是蘇老三家那個賠錢貨蘇曼啊?”
“瞎說啥呢!蘇曼不是前兩天被賣給隔壁村王傻子了嗎?聽說那天晚上跑了,趙桂花正滿世界罵街呢。”
“就是就是,那丫頭命苦,哪有這福氣坐吉普車?”
車窗並沒有關嚴。
外面的議論聲順着風飄進了車裏。
蘇曼面無表情地聽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在村裏的名聲,早就被趙桂花那個潑婦敗光了。
懶、饞、不孝順、跟男人不清不楚……
這些髒水,潑了她兩輩子。
今天,她就要把這些髒水,一盆一盆地潑回去!
“直接開到蘇家門口。”
蘇曼指了指前面那個破敗的小土院。
“好。”
陸戰沒有多問,猛地一腳油門。
吉普車發出一聲咆哮,嚇得路邊的幾只老母雞撲騰着翅膀亂飛。
車子穩穩地停在了蘇家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前。
此時,蘇家院子裏正傳出陣陣笑罵聲。
“媽,那死丫頭跑了就跑了唄,反正彩禮錢咱們已經拿到手了。”
這是蘇曼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蘇剛的聲音,嘴裏像是在嚼着什麼東西,含糊不清。
“那王傻子家來鬧怎麼辦?咱們可沒錢退!”
“怕啥?那死丫頭是自己跑的,又不是咱們不給。再說了,那丫頭身子骨弱,這麼冷的天跑出去,指不定死在哪個山溝溝裏了。”
趙桂花那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了出來,帶着一股子惡毒的快意。
“死了才好呢!省得以後回來分家產!”
“趕緊吃!這只雞可是我特意殺的,給你補身子的。等過了年,媽再給你尋摸個好媳婦,比那死丫頭強一百倍!”
屋內傳來一陣吸溜雞湯的聲音。
蘇曼坐在車裏,聽得清清楚楚。
她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
上一世,也是這樣。
她被賣給傻子,受盡折磨。
而這一家子吸血鬼,卻拿着賣她的錢,吃香的喝辣的,還要咒她死。
這哪裏是親人?
這分明是仇人!
“下車。”
陸戰突然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拳頭。
他的掌心幹燥溫熱,帶着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別髒了自己的手。”
“有我在。”
蘇曼深吸一口氣,眼底的戾氣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冷靜。
她推開車門,跳下車。
陸戰緊隨其後,高大的身軀像是一座移動的鐵塔,擋住了周圍探究的目光。
他走到後備箱,拎出那兩瓶茅台和兩條煙,還有一大包糖果。
但這架勢,不像是來送禮的。
倒像是來抄家的。
蘇曼走到大門口。
門是虛掩着的,裏面還插着門栓。
顯然,這一家子在裏面偷吃好東西,怕別人看見。
“蘇曼,你要幹什麼?”
周圍圍過來的村民越來越多,有人認出了蘇曼,驚訝地喊道。
蘇曼沒有理會。
她後退半步,抬起腿。
這一腳,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不僅是爲了這一世的憋屈,更是爲了上一世的血海深仇。
“砰——!!!”
一聲巨響。
那扇本來就不結實的木門,直接被踹得門栓斷裂,兩扇門板轟然倒塌,激起一陣塵土。
院子裏的景象瞬間暴露在衆人面前。
院子中央擺着一張小桌子。
趙桂花、蘇老三,還有蘇剛,一家三口正圍着一盆燉雞吃得滿嘴流油。
蘇剛手裏還抓着一只大雞腿,正往嘴裏塞。
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蘇剛手一抖,雞腿掉在了地上,沾滿了雞屎。
“啊!我的雞腿!”
蘇剛心疼得大叫一聲。
趙桂花也被嚇了一跳,嘴裏的雞骨頭差點卡在嗓子眼。
她猛地跳起來,抄起旁邊的掃帚,還沒看清人就破口大罵:
“哪個殺千刀的敢踹老娘的門?!”
“是不是活膩歪了?!”
“信不信老娘撕爛你的嘴!”
灰塵散去。
蘇曼站在門口,逆着光。
她穿着嶄新的的確良裙子,腳踩小皮鞋,頭發梳得一絲不苟。
那一身的氣派,跟這個破敗的小院格格不入。
她冷冷地看着趙桂花,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趙桂花,幾天不見,你這嗓門還是這麼大啊。”
“怎麼?拿着賣我的錢吃雞,也不怕噎死?”
趙桂花愣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光鮮亮麗的女人,竟然是那個任她打罵的繼女。
“蘇……蘇曼?”
“你個死丫頭!你還敢回來?!”
反應過來後,趙桂花的怒火瞬間壓過了驚訝。
她以爲蘇曼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來討飯的。
“你個賠錢貨!把老娘的門踹壞了,你賠得起嗎?!”
“正好!王傻子家正找你呢!既然回來了,就把你綁回去!”
趙桂花舉起掃帚,像個瘋婆子一樣沖了過來,就要往蘇曼臉上招呼。
周圍的村民發出一陣驚呼。
蘇曼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就在那髒兮兮的掃帚即將打到蘇曼身上的一瞬間。
一只穿着軍靴的大腳,猛地踹了出去。
“滾!”
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
趙桂花就像是個破布娃娃一樣,直接倒飛了出去。
“哎喲——!!!”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正好砸在那盆雞湯上。
滾燙的雞湯潑了一身,燙得她殺豬般地慘叫起來。
陸戰收回腳,站在蘇曼身前。
他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那兩瓶茅台酒,眼神冰冷地掃視着院子裏的三個人。
“我看誰敢動她一下。”
那一瞬間。
整個院子裏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蘇老三嚇得筷子都掉了。
蘇剛更是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就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