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指着地上的碎玉,滿眼嘲諷:“趁我熟睡行竊,偷走我的信物去討好冒牌貨。卻不知你偷走的,只是我用來防賊的贗品!”
“顧遠山,你是有多瞎,才會把魚目當珍珠?”
顧遠山臉色慘白如紙,看看真玉,再看看蘇薇心虛躲閃的臉,整個人都在顫抖。
我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拔下頭上的銀簪,割斷一縷頭發。
“今日,我桑蝶斷發休夫!”
“還要去衙門擊鼓鳴冤,告這一對狗男女——通奸、盜竊、欺詐相府,三罪並罰!”
顧遠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伸手想抓我的裙角,眼中全是絕望。
“蝶兒......我......”
我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
“別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顧遠山被衙役押着拖了下去。
他嘴裏嘶吼着:
“不可能!”
他死死盯着我,直到被拖出人群,眼神才化爲絕望。
蘇薇在看到真玉時便已癱軟在地。
她哭喊着把罪責全推給顧遠山。
“我是被逼的!是他!”
“是他偷了玉佩非要給我!”
“我根本不知道這是相府的東西!”
管家厭惡地踹了她一腳:
“帶走!一並交由官府發落!”
相府認親之事轟動了鎮子。
我被管家請上馬車,臨走前回望那間破敗的寒窯。
我的十八年,都成了過去。
半個月後,京城大牢。
我身着錦衣華服,站在陰暗潮溼的牢房前。
獄卒恭敬地打開牢門,一股腐爛發黴的味道撲面而來。
顧遠山縮在角落的稻草堆裏,聽見動靜,緩緩抬頭。
短短幾日,他面容污垢,胡茬叢生,眼中布滿血絲和灰敗。
看到是我,他猛地撲過來抓住柵欄,指節泛白,聲音嘶啞:
“蝶兒!是你嗎?”
“你是來救我的,對不對?”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蝶兒,我是冤枉的,那玉佩......”
“我真的以爲是你的傳家寶......”
我靜靜看着他,從袖中拿出布包扔在他面前。
布包散開,露出一串斷了線的紅豆手串。
是他送給蘇薇的那一串。
顧遠山愣住了,顫抖着手去撿那串紅豆。
我開口道:
“這手串被那個女人戴過,髒了。”
“顧遠山,你視若珍寶的救命之恩,在蘇薇嘴裏,不過是個笑話。”
顧遠山猛地抬頭:
“什麼意思?”
“爲了減刑,蘇薇在公堂上把什麼都招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復述:
“她說,那天大雪封山,你昏迷在路邊,”
“但她只是路過撿了你的水囊喝。”
“是你醒來後非拉着她,說是她救了你,還要報恩。”
“她說,送上門的好處,不要白不要。”
“噗”
顧遠山一口鮮血噴出,濺在紅豆上。
他癱軟在地,喃喃道:
“不可能......這不可能......怎麼會是假的......”
“怎麼不可能?”
我蹲下身,隔着柵欄看着他:
“顧遠山,你所謂的深情,不過是感動了你自己。”
“你爲了這虛假的恩情,偷竊、欺騙、背叛,犧牲了陪伴你十八年的妻子。”
“你不是在報恩,你是在作孽。”
顧遠山抱着頭,指節深陷發間,發出一聲低吼。
“是我瞎了眼......是我瞎了眼啊!”
他跪在地上,雙手顫抖着去撿那些散落的紅豆。
一顆,兩顆,染着他的血,也染着他的悔。
“蝶兒,我對不起你,我真的對不起你。”
他痛哭着,卻再也喚不回從前的桑蝶。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顧遠山,我們兩清了。”
“從今往後,你走你的獨木橋,我過我的陽關道。”
說完,我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顧遠山的哭喊聲:
“蝶兒!別走!別丟下我!”
我沒有回頭。
因顧家祖上有戰功,手握免死金牌,又逢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顧遠山免於死罪。
但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被剝奪平民身份,貶爲賤籍,流放三千裏。
那天,流放的隊伍經過相府門口。
顧遠山戴着沉重枷鎖,步履蹣跚。
他沒有抬頭看一眼門楣,只是攥着那串染血的紅豆,跟着隊伍消失在風沙裏。
那一刻,我知道,那個意氣風發的顧遠山,徹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