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回到青丘後,獨自倚在碧波湖畔,指尖輕撫着仍未消退的傷痕。湖水如鏡,倒映着天上一輪清冷的明月,也映出她那雙含愁的眼眸。夜風拂過,吹動她雪白的長發與輕紗羅裙,宛如月下仙子,卻掩不住眉間那一抹淡淡的落寞。
她望着水中倒影,低聲呢喃:“我救了孩子,爲何反被當作惡人?”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墜入湖心,泛起微不可察的漣漪。
她不是沒有見過人類。族中典籍記載,千年前狐族曾與人族共居,情誼深厚,甚至有通婚之例。可如今,世人只知“狐妖惑人”,卻不知那不過是極少數墮入魔道者所爲。而她,生來便被教導要以善爲本,守護生靈,哪怕爲此承受誤解。
“北辰……”她輕念這個名字,仿佛怕驚擾了夜色。那個手持寒劍、眉目如霜的男子,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只有斬妖除魔的決絕。可就在他劍鋒刺來的一瞬,她分明看見,他眸底掠過一絲遲疑——那一瞬,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
可那點遲疑,終究被“正道”二字壓了下去。
蘇瑤輕輕嘆了口氣,抬手凝出一縷靈光,在掌心幻化出一朵晶瑩剔透的狐火蓮花。這是青丘秘術“心燈引”,唯有至情至性者方可施展,能照見人心最深處的善意。她曾聽母親說過:“若有一日,你遇見一個願爲你停劍之人,那便是命運贈你的光。”
她凝視着那朵搖曳的蓮火,低聲呢喃:“你……真的看不見嗎?”
而此時,遠在玄劍山巔的北辰,正獨自立於懸崖之側,冷風獵獵,吹動他玄色長袍。他手中長劍斜指地面,劍身映着月光,寒如霜雪。他閉目調息,可腦海中卻不斷浮現白日集市上那一幕——
那女子擋在孩童身前的背影,那雙清澈如泉的眼眸,還有她受傷時,指尖滴落的血珠,竟不是凡人的紅,而是泛着淡淡金光的靈血。
“狐族靈血……怎會如此純淨?”他心頭微震。玄劍派典籍有載,邪性深重之妖,其血污濁如墨;而靈性純淨者,血中自蘊金光。他自幼習劍,斬妖數十,卻從未見過狐妖之血如此澄澈。
更讓他無法釋懷的,是她最後那句“我真的沒有惡意”——沒有狡辯,沒有怨恨,只有委屈與無奈,像一縷風,輕輕拂過他堅硬的心防。
“她若真是妖邪,爲何不直接吞噬那孩童?爲何要救?”北辰握緊劍柄,指節發白,“我……是否太過武斷?”
他睜開眼,望向遠方青丘所在的方向,夜色蒼茫,山影朦朧。他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絲動搖——或許,這世間並非非黑即白,善惡之間,亦有迷霧。
“罷了。”他低語一聲,轉身離去,背影依舊孤傲,可腳步卻比往日多了一分遲疑。
而就在兩人各自思緒翻涌之際,天際忽有異象——一道赤紅血痕橫貫夜空,宛如天穹裂開了一道傷口。緊接着,遠方傳來沉悶的雷鳴,卻無雲無雨,只有一股陰冷邪氣自地底深處緩緩蔓延。
青丘深處,九尾狐族長老猛然睜眼,手中玉簡碎裂:“上古封印鬆動……邪物將出。”
玄劍派內,掌門亦召衆弟子議事:“近日多地妖氣沖天,百姓遭劫,恐有大劫將至。”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開始加速轉動。
蘇瑤站在湖心亭中,仰望天象異變,心中莫名一緊。她感知到那股邪氣中,竟夾雜着一絲與青丘封印極爲相似的氣息——那是上古時期被鎮壓的“幽魘”之力,傳說唯有至純之靈血方可喚醒。
“難道……有人想喚醒它?”她喃喃道。
她知道,若幽魘出世,生靈塗炭,青丘亦難逃劫難。而她,作爲狐族公主,血脈中流淌着守護封印的使命。
“不能再等了。”她轉身走入密殿,取出母親留下的“青璃玉佩”——那是開啓青丘禁地的信物,也是她身份的象征。她將玉佩貼身藏好,目光堅定。
“北辰,若你仍認定我是妖邪,那便讓我用行動告訴你——何爲真正的善。”
翌日清晨,蘇瑤悄然離開青丘,一襲白衣,踏風而行。她沒有回頭,只留下湖面一圈漣漪,與空中一縷淡淡的狐香。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怎樣的風雨,但她知道,若心中有光,便無懼黑暗。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離去不久,北辰也接到了宗門任務——前往邊境小鎮“雲溪”,調查妖物作祟之事。
兩人的命運之線,正悄然交織,即將在血與火的試煉中,淬煉出最真摯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