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溪鎮的黑霧雖散,人心卻未安。
晨光灑落,殘破的屋檐下,百姓們陸續蘇醒,有人痛哭失聲,有人茫然四顧,仿佛剛從一場無盡噩夢中掙脫。北辰立於鎮中心的石階上,冷眸掃視四周,手中殘劍仍未歸鞘。他感知到,那魘獸雖滅,但空氣中殘留的邪氣卻異常詭譎——不似自然生成,倒像是被人爲引導、刻意培育而成。
“這妖物,不該出現在此處。”他低聲自語,“雲溪地處偏僻,百姓淳樸,何來如此深重的怨念供其吞噬?”
蘇瑤緩步走來,指尖輕撫過一截焦黑的門框,眉心微蹙。她閉目凝神,狐族特有的靈覺緩緩延伸,觸碰空氣中殘存的靈息。忽然,她神色一變。
“這不是自然滋生的妖物。”她睜開眼,聲音清冷,“它的靈核中,有‘引魂咒’的痕跡——是有人用秘術,將上古魘獸的殘魂從封印中剝離,再以百人性命爲祭,強行喚醒。”
北辰眸光一凜:“你是說……有人在背後操控?”
“不止。”蘇瑤指向鎮外一座荒廢的祠堂,“你看那祠堂檐角——有符紋殘留,是玄門正道的‘鎮邪引’,但筆勢歪斜,靈氣駁雜,分明是僞作。真正的玄門弟子不會用這種手法,除非……是故意誤導。”
北辰心頭一震。他快步走近祠堂,指尖拂過那道符紋,瞳孔驟縮——那符紋的靈力波動,竟與玄劍派外門弟子所用的“清心符”極爲相似,只是被刻意扭曲,反而成了引動邪氣的媒介。
“有人在栽贓玄劍派?”他聲音低沉,帶着一絲難以置信。
“或者,是玄劍派中人,想借妖亂之名,掩蓋什麼。”蘇瑤輕聲道,目光深遠。
北辰沉默。他不願相信,但心中那絲不安卻愈發清晰——自他回山後,掌門便對雲溪之事閉口不談,反命他速去速回,不得深查。而那日隨行的弟子,也皆被調往別處,無人再提此事。
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警惕。
“我不能再以偏見看待你。”北辰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卻誠懇,“你所見所知,遠超我所想。若真有陰謀,我需要你的幫助。”
蘇瑤微微一怔,隨即展顏一笑,如春風拂雪:“我從未怪你。只是希望,你能看見真正的我。”
就在此時,一道傳訊靈符自天而降,落入北辰手中。符紙燃燒,顯出一行血字:“速歸宗門,有要事相商,勿泄行蹤。”
字跡蒼勁,正是玄劍派大長老——凌虛子親筆。
北辰神色微凝。凌虛子向來深居簡出,極少親自傳訊,更遑論用血符傳令,此等手段,唯有重大變故方會啓用。
“回山。”他收起符紙,目光堅定,“我要查清真相。”
蘇瑤點頭:“我隨你同去。”
“不可!”北辰斷然拒絕,“玄劍派戒律森嚴,外族之人,尤其是……狐族,若擅闖山門,必遭圍攻。你若被發現,性命難保。”
蘇瑤卻不慌不忙,指尖輕點眉心,一縷靈光閃過,身形竟漸漸模糊,再出現時,已化作一名清秀的玄門女弟子,容貌普通,氣息內斂。
“狐族幻形之術,可瞞過低階靈識。”她眨了眨眼,笑意狡黠,“只要你不拆穿我,我便能潛入。”
北辰無奈,卻也不得不承認此法可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若遇危險,立刻離開。不要逞強。”
“嗯。”她輕輕應下,眼中卻滿是堅定。
三日後,玄劍山。
雲霧繚繞,鍾聲悠遠。北辰攜“師妹”歸來,未起波瀾。蘇瑤隱匿於偏殿,借靈覺探查宗門氣機。她很快發現,山中靈氣紊亂,尤其在後山禁地“鎖靈淵”附近,邪氣若隱若現,與雲溪鎮如出一轍。
更令她心驚的是,每到子時,便有一道隱秘的靈流自長老殿流出,直通禁地,而守衛弟子竟對此視若無睹。
“有人在暗中輸送邪力。”她傳音給北辰,“而且……那靈流中,有狐族血脈的氣息。”
北辰神色驟變:“狐族?你族中有人與玄劍派勾結?”
“不。”蘇瑤搖頭,眼中閃過痛色,“那是被強行抽取的靈血……是活祭。”
北辰心頭一震。他終於明白,這一切並非簡單的妖亂,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有人以狐族之血爲引,喚醒上古邪物,再嫁禍於妖族,制造正邪對立,最終……顛覆正道!
而最有可能掌控這一切的,唯有宗門高層。
那一夜,北辰潛入藏經閣,翻閱古籍,終於在一本殘卷中發現一段被刻意抹去的記載:“幽魘現世,需九尾靈血啓封,玄門內應,以正掩邪。”
他指尖顫抖,緩緩翻過最後一頁——
那頁上,赫然繪着一道熟悉的符紋。
正是凌虛子平日所用的道印。
“原來……是你。”北辰喃喃,眼中寒光如劍。
而與此同時,蘇瑤在月下湖邊靜坐,忽然心口劇痛,狐尾不受控制地顯現。她低頭一看,只見手臂上浮現出一道詭異的黑色紋路,如藤蔓般蔓延,正是“蝕心魘咒”的反噬之兆。
她終於明白——那日雲溪鎮,她以靈力淨化魘獸,卻無意中沾染了咒印。而此咒,唯有施咒者本人才能解除。
“凌虛子……”她望着玄劍派主峰那盞長明的燈火,輕聲呢喃,“你等的,不只是幽魘出世,還有我的血,對嗎?”
風起雲涌,暗流洶涌。
陰謀的帷幕,正緩緩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