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墨!我最後說一次,今天下午三點,城南轉角的‘遇見’咖啡館,你要是敢放人家姑娘鴿子,就別怪我把你的直播設備全都賣了!”
電話裏,母上大人陳芳同志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但話語裏的威脅意味,卻像淬了毒的鋼針,直戳林墨的命門。
“媽,親愛的媽,我不是說了嗎,我事業正處於上升期,每天忙着給家人們直播,哪有時間搞這些......”
林墨癱在電競椅上,看着屏幕上“今日直播時長:0”的字樣,臉不紅心不跳地爲自己辯解。
作爲一名戶外主播,他的事業就是自由,他的追求就是躺平。相親?那是什麼東西,是能當飯吃還是能漲粉?
“事業?你管那叫事業?”陳芳的聲音拔高了八度,“天天在外面瞎逛,美其名曰戶外直播,說難聽點就是個高級街溜子!你看看你姐,年紀輕輕都快是副隊了,再看看你,二十好幾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我跟你爸當年......”
得,又來了。
林墨熟練地把手機拿遠了一點,等母親那段經典的“憶苦思甜”環節過去。
無非就是她當年和因公殉職的老爹是如何一見鍾情,又是如何排除萬難走到一起,最後引申到他這個當兒子的有多不爭氣。
一套流程,林墨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總之,今天你必須去!對方是王阿姨介紹的,她遠房親戚家的女兒,在機關單位上班,人長得漂亮,性格又好,絕對靠譜!”
“媽,上次那個在街道辦上班的,您也說漂亮又靠譜,結果人家姑娘是社區廣場舞的領隊,見我第一面就問我退休金多少。”林墨忍不住吐槽。
“這次不一樣!”陳芳斬釘截鐵,“聽說是個很文靜的姑娘,話不多,正好跟你這個貧嘴的互補。去不去?一句話!”
“去去去,我去還不行嗎?”林墨哀嚎一聲。
沒了直播設備,這簡直就是要了他這個“高級街溜子”的半條命。
不就是相親嗎?走個過場而已。三分鍾解決戰鬥,然後回來繼續研究下個月的直播路線。
他就不信了,憑自己這三寸不爛之舌和多年直播練就的尬聊神功,還能有搞不砸的相親?
......
下午兩點五十五分。
“遇見”咖啡館。
林墨穿着一身休閒裝,白T恤配牛仔褲,腳上一雙幹淨的板鞋,再配上他那張陽光帥氣的臉,活脫脫一個剛出校門的鄰家大男孩。
這身行頭是他精心挑選的“勸退套裝”。
根據他多年被逼相親的經驗,這種看起來不怎麼成熟的打扮,最容易被那些追求穩定生活的機關單位姑娘第一時間pass掉。
他推開咖啡館的門,風鈴叮當作響。
目光一掃,林墨便鎖定了窗邊的那個位置。
無他,實在是那個女人的氣場太過獨特。
她穿着一件簡單的米色風衣,長發隨意地束在腦後,側臉的線條精致而冷冽。
她沒有玩手機,也沒有看窗外的風景,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面前放着一杯沒怎麼動過的檸檬水。
整個人就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方圓三米內氣溫都仿佛降了好幾度,旁邊的客人都下意識地離她遠了些。
“嘶......”
林墨心裏倒吸一口涼氣。
好家夥,這哪是王阿姨說的“文靜”?這分明是“生人勿近”啊!
這氣質,這壓迫感,說她是來討債的都比說是來相親的可信度高。
他磨磨蹭蹭地走過去,臉上擠出招牌式的親和笑容:“你好,是蘇晴月,蘇小姐嗎?”
女人聞聲抬起頭。
刹那間,林墨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盯上了。
那雙眼睛,銳利,冷靜,仿佛能洞穿人心。五官極其精致,組合在一起卻是一張冷豔到極致的御姐臉。
漂亮是真漂亮,但也是真嚇人。
“我是。”蘇晴月的聲音和她的表情一樣,沒什麼溫度,言簡意賅。
“你好你好,我是林墨。”林墨在她對面坐下,心裏已經開始盤算着該如何在一分鍾內讓對方主動提出“我們不合適”。
“嗯。”蘇晴月點了點頭,然後......就沒然後了。
氣氛瞬間凝固。
林墨臉上的笑容差點沒掛住。
大姐,咱是來相親的,不是來審訊的!你好歹也問一句“你吃了嗎”或者“你叫林墨啊”之類的客套話吧?
就一個“嗯”是什麼意思?
“那個......蘇小姐是做什麼工作的呀?王阿姨說您在機關單位,那可真是鐵飯碗,穩定!”林墨沒話找話,開啓了尬聊模式。
蘇晴月端起檸檬水抿了一口,眼神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窗外,淡淡道:“一份普通的工作而已。”
林墨:“......”
得,天直接被聊死了。
普通的工作?這氣場,你說你是稅務局來查賬的我都信。
他決定加大力度。
“其實我吧,跟蘇小姐沒法比,我就是個無業遊民,天天在網上瞎混,搞什麼直播,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特別不穩定。”林墨開始自貶。
按理說,一般姑娘聽到這話,就算不當場翻臉,表情也該有點變化了。
然而,蘇晴月只是平靜地看着他,眼神裏毫無波瀾,仿佛在聽一段與自己毫不相幹的天氣預報。
“哦。”
又是一個“哦”。
林墨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還是溼了水的棉花,不僅沒用,還濺了自己一身尷尬。
這姑娘油鹽不進啊!
“蘇小姐......平時有什麼愛好嗎?比如......逛街?看電影?還是......”林墨絞盡腦汁,試圖找到一個能讓對方開口的話題。
“工作。”
“......除了工作呢?”
“加班。”
“......”
林墨徹底沒脾氣了。
他現在嚴重懷疑,王阿姨口中的“文靜話少”,是不是對“社交障礙”有什麼誤解?
這哪是相親,這簡直是渡劫!
他甚至開始同情起蘇晴月未來的同事和老公了,跟這麼一尊冰山待在一起,夏天連空調費都省了。
算了,不裝了,攤牌了。
“蘇小姐,我覺得我們可能不太合適。”林墨決定快刀斬亂麻,“你看我,一個不務正業的街溜子,您是前途無量的機關幹部,咱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今天這頓我請,就當交個朋友,以後江湖再見!”
說完,他準備起身走人,結束這場啼笑皆非的相親。
然而,蘇▪冰山▪晴月小姐的反應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非但沒有如釋重負,反而微微蹙起了眉頭,那雙銳利的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一絲類似“苦惱”的情緒。
“不行。”她吐出兩個字。
“啊?”林墨懵了,“爲什麼不行?強扭的瓜不甜啊蘇小姐!”
“我媽說,今天必須待滿一個小時。”蘇晴月一臉認真地說道。
林墨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敢情您在這兒坐着,也是被逼無奈,就爲了完成KPI?
行,太行了!
兩個被逼無奈的人,進行一場毫無意義的相親,簡直是當代社畜的真實寫照。
“好吧......”林墨重新坐下,生無可戀地癱在椅子裏,“那我們......就這麼幹坐着?”
“可以聊聊天氣。”蘇晴月一本正經地建議。
林墨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大太陽,又看了看蘇晴月那張比西伯利亞寒流還冷的臉,默默地閉上了嘴。
他怕自己一張嘴,這咖啡館裏就得人工降雪。
就在這尷尬到能用腳趾摳出一座三室一廳的氣氛中,蘇晴月的手機忽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這個細微的動靜,林墨甚至都沒注意到。
但蘇晴月的反應卻快得驚人。
她幾乎是立刻拿起了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原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瞬間變得無比嚴肅。
那種嚴肅,和之前面對林墨的冷淡完全不同。
如果說之前是社交性的冰冷,那現在,就是職業性的凌厲。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了幾下,似乎在回復消息,同時,她的目光看似不經意地透過玻璃窗,鎖定在了街角一個戴着鴨舌帽、低頭玩手機的男人身上。
林墨雖然表面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但他那被爺爺從小操練出來的敏銳觀察力,卻在第一時間捕捉到了蘇晴月的變化。
她的坐姿沒變,但整個人的重心微微前傾,肌肉呈現出一種隨時可以爆發的緊繃感。
她的眼神,看似散漫,但餘光卻死死鎖住了那個目標。
這是......獵人在盯梢獵物時才會有的姿態。
林墨心裏“咯噔”一下。
一個荒謬但又極度合理的念頭從他腦海裏冒了出來。
這位冰山美人,不會是警察吧?
而且看這架勢,還是正在執行任務的便衣警察?
那自己這算什麼?相親對象兼職任務道具?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蘇晴月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電話。
她迅速戴上一個幾乎看不見的藍牙耳機,接通了電話。
“說。”她的聲音壓得極低,但林墨離得近,還是能隱約聽到。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些什麼。
蘇晴月的臉色愈發凝重:“目標出現,就在我對面街角,黑色外套,藍色鴨舌帽......明白,我繼續監視,等你們到位,進行合圍。”
掛斷電話,她看向林墨。
那眼神,讓林墨感覺自己仿佛從一個相親對象,瞬間變成了她的戰友......或者說,工具人。
“聽着,”蘇晴月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但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現在,繼續跟我說話,聊什麼都行,表現得自然一點,就像我們真的是在約會一樣。”
林墨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我?”
“對,就是你。”蘇晴月死死盯着街角的目標,“我懷疑那個人是警方正在追捕的一名在逃嫌疑人,很危險。我的同事正在趕來,在這之前,我不能暴露。你需要做的,就是幫我打掩護。”
“......”
林墨沉默了。
他看看蘇晴月那張寫着“莫挨老子”的臉,又看看窗外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鴨舌帽,內心深處沉寂已久的吐槽之魂熊熊燃燒。
好家夥!我真是好家夥!
開局相親,對象竟是冰山警花?不,現在是,讓你過來相親,你直接把我拉來當臥底演員了?
王阿姨,你出來!你管這叫機關單位文靜小姑娘?這分明是行走的人民幣......啊不,行走的人民衛士啊!
還有自己這該死的“罪犯吸鐵石”體質,走哪哪出事,現在連相個親都能撞上抓捕現場!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卻瞬間堆滿了緊張又帶着點小興奮的表情,壓低聲音,用氣聲道:“哇!真的嗎?警察姐姐!你好帥啊!需要我做什麼?是假裝吵架引起他注意,還是假裝情不自禁吻你讓他放鬆警惕?”
蘇晴月銳利的目光掃了過來,像是在看一個白癡。
“你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