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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景珩遠赴北疆做質子夫君的第三年,蘭薩意外身亡。
她的長女平雪繼位,大梁派了使團前來慶賀。
我曾經的未婚妻秦月看到瘦骨嶙峋、窩在新王懷中的我時,擰眉疑惑。
“世子不是嫁的老蘭薩嗎?”
平雪笑了幾聲:“使者不知道我們北疆的規矩嗎?母死女繼,母親死了,她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秦月冷了臉色,瞪着我語氣質問。
“我大梁世子怎能一男侍二女,你居然還有臉面活在世上!”
看我垂着腦袋一句話不說,她沖着我冷嗤。
“怎麼,啞巴了?連句話都不說!”
看來三年時間太久,久到秦月忘了,當初那碗啞藥是她親手給我灌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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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雖說兵強馬壯,但這麼不給北疆人面子,還是在他們自己的地盤,也足夠讓平雪黑了臉色。
可秦月是大梁使者、王妃之身,氣不能撒在她身上,便只能讓我承受。
“是,你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
“中原人最講清譽,可你身爲男子,先侍奉母王,又委身於我,真是不知廉恥!”
平雪捏着我後頸的皮肉,笑中帶着嘲諷。
我卻麻木至極,半點羞愧的神色都沒有。
畢竟蘭薩身亡後的葬禮,被平雪下了藥的我,要是不順從於她,只會被扔進軍奴營裏受盡折辱。
尊嚴、臉面,來北疆的這幾年我早就丟棄了。
秦月看我窩囊的樣子氣得臉色發青,將從京城帶來的幾塊糕點踩碎在雪裏。
“虧得寒熙還惦記你,讓我給你帶了故土的點心解解饞,早知道你已自甘墮落,我就該給你帶一瓶鶴頂紅!”
聽着熟悉的兩個字,我愣了半晌才想起,曾經寒熙是我的封號。
只不過秦月和皇姐爲了不讓他受北疆質子之苦,這才精心做局,硬換了我們二人的身份。
他在京城享王爺的尊貴,而我啞了嗓子,毀了面容,不人不鬼地在漠北苟活三年。
秦月帶來的人不曉得過往的真相,他們只知道我丟了大梁的臉面,一個個口誅筆伐,聲討的唾沫噴了我一臉。
“世子,造成這種局面你不解釋一句?”
平雪聽聞,笑意不達眼底。
“你們大梁人可真有趣,讓一個啞巴解釋。”
使團中有人一愣,隨即趾高氣昂,仿佛抓住了平雪天大的罪過。
“你們北疆居然敢毒啞大梁世子!其心可誅!”
所有人的怒火從我身上離開,只有秦月的臉色白了又白。
隱約的,我仿佛聽到一句“怎麼會......”
怎麼不會呢,我在心底輕聲問自己。
曾經我駐守邊疆,哪怕是秦月送來的吃食,我都要讓人查驗過後才敢入口。
爲此她同我爭吵不止一次,我低聲下氣哄她和好,解釋我不止是大梁王爺,更是邊疆統帥。
若我有了差池,蠻夷之人一刀捅開了城池的大門,將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
可她卻再三保證,此生定不會傷我負我。
我信了,所以那碗啞藥,只因是她端來的,我便毫不設防地喝了下去。
那時的她冷眼瞧着我痛苦蜷縮在地,直至確認我確實啞了嗓子,才拿出了皇姐的親筆書信。
“寒熙,你是皇族中人,景珩也是你的血脈至親,你再幫他一次,最後一次!”
筆墨被我的淚氤氳,我顫抖着手,無聲質問,我幫他的事情還少嗎?!
可對上秦月冷漠的目光,我終究癱倒在地,連淚都流不出。
我早該明白的,即便我駐守邊疆,護佑家國,也抵不上景珩軟着嗓子的一句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