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薇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又沉入了更深的冰窟。敵人搜尋時的只言片語——“人中箭了”、“應該死在哪個地方”、“不用找了”——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她的耳膜,刺入她的心髒。有那麼一瞬間,她眼前發黑,幾乎要癱軟下去。段成……真的出事了嗎?

不!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刺痛帶來一絲清明。段成不是那麼容易死的人。他是荒野中的孤狼,是她們在絕境中唯一的礁石。敵人只是說“應該”,並沒有找到屍體!而且,他們緊接着就提到“找到他藏起來的物資”,這說明他們也不確定段成已死,更不知道物資的具體位置。

冷靜,林薇,你必須冷靜!她強迫自己深呼吸,潮溼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葉,壓制着翻騰的恐慌和絕望。段成引開敵人,是爲了保護她們。他受傷了,中了箭,一定會找個最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處理傷口,等待時機。

隱蔽的地方……哪裏最隱蔽?段成對這片區域的了解遠超她們。林薇的大腦飛速運轉,回憶着段成帶她們外出探索時提到過或短暫停留過的地方。突然,她想起前幾天段成獨自外出偵察回來後,曾隨口提過一句,說在靠近舊度假區外圍的某個山坡下,發現過一個疑似廢棄地窖的入口,當時因爲覺得裏面可能有塌方風險,而且位置相對偏遠,就沒有深入探查。

會不會在那裏?一個廢棄的、不起眼的地窖,正是重傷者最可能選擇的藏身之所!

希望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卻不肯熄滅。林薇不再猶豫,她像一道無聲的影子,利用樹木和地形的掩護,小心避開敵人可能的活動區域,朝着記憶中段成描述的那個方位摸去。雨水打溼了她的頭發和衣服,冰冷的貼在身上,她卻渾然不覺,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尋找和警戒上。

尋找的過程充滿焦慮。她不敢弄出太大動靜,只能一點點搜索。終於,在一片被風雨侵蝕得更加狼藉的山坡腳下,她看到了那堆熟悉的、被藤蔓和倒塌樹木半掩的亂石。洞口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隱蔽,若非刻意尋找,幾乎無法發現。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洞口附近的地面……有被雨水沖刷過但仍隱約可辨的、凌亂拖拽的痕跡,還有幾點滲入泥土、顏色發暗的斑點——是血!雖然被雨水稀釋,但那不自然的暗紅色逃不過她醫生的眼睛。

“段成……” 她心中默念,涌起一股強烈的預感。她撥開垂落的、溼漉漉的藤蔓,露出那個黑漆漆的、向下傾斜的狹窄入口。裏面散發出濃重的黴味、塵土味,以及……一絲極淡的、不容錯辨的血腥氣。

她拔出腰間的手槍(保險已開),另一只手打開微型手電,光柱刺破地窖的黑暗。她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側耳傾聽。裏面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和外面沙沙的雨聲。

“段成?是我,林薇。” 她壓低聲音,對着洞口內呼喚,聲音帶着難以抑制的顫抖。

沒有回應。

她深吸一口氣,側身,極其謹慎地滑下那粗糙的磚石台階。手電光柱掃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地上大片已經半凝固、顏色發黑的血跡,觸目驚心。然後,她看到了靠在冰冷磚牆上的那個身影。

段成癱坐在那裏,頭無力地垂向一側,臉色在微弱的光線下呈現出駭人的慘白與青灰,嘴唇幹裂毫無血色。他雙眼緊閉,胸口和肩背處纏着粗糙的、已被鮮血浸透的布條(是那件舊防刺背心扯下來的布料和繩索),地上散落着斷裂的黑色箭杆和一個空了的酒精瓶。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整個人仿佛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段成!”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失聲低呼,撲到他身邊。手指顫抖着探向他的頸動脈——微弱的搏動,雖然緩慢無力,但確實存在!他還活着!

巨大的慶幸和後怕讓她眼眶瞬間發熱,但她強行壓下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是醫生,救人是她的天職,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

她迅速放下背包,拿出急救包。手電咬在嘴裏提供照明,雙手穩定得超乎她自己想象。她先小心地剪開段成身上那簡陋且已被血污浸透的臨時包扎,露出了前後貫穿的猙獰傷口。箭傷!傷口周圍血肉模糊,雖然經過簡單處理(酒精消毒和壓迫),但顯然失血過多,且已有輕微感染跡象(紅腫,有異味)。

林薇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迅速評估:生命體征微弱,失血性休克前期,傷口污染,必須立即進行徹底清創、止血、抗感染處理,並補充液體。

她動作飛快卻有條不紊。用別墅找到的生理鹽水(慶幸當時帶上了!)和大量消毒劑反復沖洗傷口,清除污物和壞死組織。傷口很深,幸運的是似乎沒有傷及主要大血管和重要髒器(否則段成撐不到現在),但肌肉撕裂嚴重。她使用更專業的止血粉和加壓包扎技術重新處理傷口,用無菌敷料覆蓋,再用繃帶牢固固定。給他注射了抗生素(廣譜,希望能對抗可能的感染)和少量強心劑(刺激心髒功能,提升血壓)。又從急救包裏找出預留的、用於緊急補液的生理鹽水袋,用簡易的靜脈留置針(這也是別墅醫療包的收獲,她練習過)給他建立了靜脈通道,緩慢滴注。

整個處理過程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林薇全神貫注,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混合着地窖裏的潮氣。她完全忘記了恐懼,忘記了疲憊,忘記了外面可能存在的危險,眼中只有這個重傷的男人和需要處理的傷口。她的動作專業、冷靜、精準,仿佛又回到了昔日醫院的無影燈下,盡管條件天差地別。

當所有緊急處理完成,段成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穩了一些,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那股死灰之氣減退了些許。林薇才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着同樣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息。

直到這時,強壓下的情緒才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來。看着段成昏迷中依舊緊蹙的眉頭,看着他身上纏滿的繃帶,想到他獨自一人引開強敵、身負重傷躲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窖裏等死……淚水再也無法抑制,洶涌而出。她捂住嘴,發出壓抑的、破碎的嗚咽,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混合着心痛、後怕、慶幸以及某種更深沉情感的劇烈沖擊。這個男人,用他的方式和生命,爲她們撐起了一片脆弱的天空。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兩個。地窖裏只有林薇逐漸平復的抽泣聲和段成微弱的呼吸聲。靜脈滴注的液體一點點流入他的血管。

突然,段成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幾下,喉嚨裏發出一聲極輕的、痛苦的呻吟。

林薇立刻警覺,湊近他,輕聲呼喚:“段成?段成?能聽見我說話嗎?”

段成的睫毛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眼神起初是渙散而迷茫的,適應着地窖裏手電的微光。幾秒鍾後,焦距逐漸凝聚,他看到了眼前這張布滿淚痕、寫滿擔憂卻努力擠出安慰笑容的臉——是林薇。

他愣住了,似乎一時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象。他張了張嘴,幹裂的嘴唇只發出嘶啞的氣音。

“別動,也別急着說話。”林薇趕緊制止他,拿起水壺,用幹淨的紗布蘸了點水,小心地溼潤他的嘴唇,“你失血過多,傷得很重,我剛給你處理了傷口,打了針。現在需要休息。”

段成眨了眨眼,眼神裏的迷茫逐漸被清醒和……一絲驚愕取代。林薇?她怎麼會在這裏?這是那個廢棄的地窖?她找到了他?還處理了傷口?無數的疑問在他虛弱的腦海中盤旋。然後,他看到了林薇臉上未幹的淚痕和明顯紅腫的眼睛。

這個總是冷靜自持、如同精密儀器般的女醫生,竟然哭了?是因爲他?

一股極其陌生的情緒,混雜着暖意和一絲無措,在他冰冷的心湖裏漾開。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林薇。

“……謝謝。”他用盡力氣,吐出兩個嘶啞的字眼,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他想抬手,卻牽動了傷口,一陣劇痛讓他眉頭緊鎖,悶哼一聲。

“說了別動!”林薇語氣帶上了一絲嚴厲,但眼神裏滿是關切,“傷口剛固定好。”

段成順從地不再試圖動彈,只是看着她,眼神復雜。過了片刻,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而焦急,盡管聲音依舊虛弱:“你……你怎麼來了?這裏危險……敵人……庇護所……她們……” 他斷斷續續,卻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楚瑤和蘇晚晴暫時安全,我把她們留在庇護所了。”林薇立刻明白他的擔憂,快速而清晰地解釋道,“我猜到你可能躲在這裏。敵人……我在路上聽到他們的談話,說你中箭,可能……但我不信。他們現在主要在搜尋物資,方向和你引開的方向有偏差。庇護所很隱蔽,他們一時半會發現不了。”

聽到楚瑤和蘇晚晴暫時安全,段成緊繃的神經似乎鬆懈了一絲,但眼中的焦慮未減:“必須……盡快回去……這裏不安全……她們守不住太久……” 他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卻被劇痛和無力感擊敗。

“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回去?”林薇按住他未受傷的右肩,語氣堅決,“傷口剛剛止血,還在感染風險期,你失血太多,身體極度虛弱,強行移動會要了你的命!敵人暫時被引開了兩個方向,庇護所的位置極其隱蔽,又有預警裝置,楚瑤她們只要不主動暴露,短時間內是安全的。”

她看着段成依舊寫滿不贊同和焦灼的眼神,放緩了語氣,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醫生的權威):“聽我的,段成。你現在首要任務是活下來,把傷養好。只有你恢復行動力,我們才能真正安全地回去。否則,就算我們現在強行回去,如果你在半路傷情惡化,或者把敵人引了回去,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段成沉默了。他知道林薇說的是事實。他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別說長途跋涉返回庇護所並應對可能發生的戰鬥了。林薇的判斷基於現狀,是理智的。

“……要多久?”他嘶啞地問。

“至少需要兩到三天,等傷口初步穩定,炎症控制住,體力恢復一些。”林薇估算道,“這裏雖然條件差,但暫時隱蔽。我有帶一些藥品和食物。我們就在這裏,等你度過危險期。”

兩三天……段成閉上眼睛,心中快速權衡。風險依然存在,但林薇的安排是目前看來最穩妥的。他必須盡快好起來。

“好。”他終於點頭,聲音微弱但堅定,“聽你的。但……要小心警戒。”

“我知道。”林薇見他同意,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但真實的微笑,“你好好休息,保存體力。我守着。”

她重新檢查了一下段成的靜脈通道和傷口敷料,確認無誤。然後,她坐到地窖入口下方,既能留意外面的動靜,又能隨時照看段成。手槍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地窖裏重歸寂靜,但氣氛已與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絕望的等死,而是有了並肩支撐的微光和等待康復的希望。段成在藥物和極度疲憊的作用下,再次陷入昏睡,但這次的睡眠似乎安穩了一些。

林薇看着他沉睡中依舊棱角分明的側臉,看着他因爲失血而顯得異常脆弱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集。這個曾經讓她覺得冰冷、難以接近、充滿掌控欲的男人,此刻卻讓她心疼不已。他的堅強,他的擔當,他的孤獨……都在這重傷的時刻,毫無防備地展現在她面前。

她輕輕拭去眼角殘餘的溼潤,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而柔和。她會守着他,直到他康復。然後,一起回去。回到那個有楚瑤、有蘇晚晴、有她們共同建立的、充滿希望也充滿挑戰的“家”。

外面,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極其微弱的、經過層層泥土和磚石過濾的天光,從地窖入口的縫隙艱難地擠進來,在地面上投下一點模糊的光斑。漫長而危險的黑夜終將過去,盡管黎明前的時刻,往往最爲寒冷和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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