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光齊跨過那扇威嚴的大門。
仿佛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第一機械工業部的主樓內，散發着一種靜謐的香氣。
劉光齊踏着光，步入其中。
走廊深邃而安靜。
只有他的腳步聲傳來的清脆回響。
這裏跟學校和家裏，完全不一樣。
站在其中，人會不自覺的嚴肅。
牆上，間隔懸掛着幾句標語。
從獨立自主。
到鼓足幹勁。
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建設國家。
時代的脈搏，在這裏以更直接的方式跳動。
劉光齊的目光，掃過走廊兩側的木門。
仔細分辨其中的小小銘牌。
從計劃司，到調度司，還有技術司。
最後，他看到了拐角處的人事司。
上前敲門。
裏面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
“請進。”
劉光齊推門而入。
辦公室不算大，卻異常整潔。
走進其中，劉光齊明白了。
那股獨特的靜謐香氣，是樟腦與舊紙張混合的氣味。
寬大的辦公桌後。
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正帶着幾分審視，打量着劉光齊。
劉光齊也是首次意識到，視線是有分量的。
他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您好，我叫劉光齊。”
“清華大學本屆畢業生，這是我的介紹信。”
劉光齊將介紹信與檔案袋，輕輕放在辦公桌上。
那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介紹信與檔案袋。
突然笑了起來：
“原來你就是劉光齊？”
“來來來！先坐。”
說着，他就要起身給劉光齊安排座椅。
劉光齊立刻自己動手。
坐下後，劉光齊疑惑的看向對方。
眼前的人，做了一番簡短的自我介紹：
“我叫季修遠，是人事司的司長。”
“我知道你！”
“這幾天部裏很多人都知道你！”
劉光齊想到了姚主任說過的。
他的這份指標，好像是部裏直接下達的。
再配合季修遠的話，劉光齊可能是這幾天被劉海中帶偏了，他總感覺這人，話裏有話。
但劉光齊笑了笑。
他畢竟是技術人才。
只要技術過硬，就不用在意所謂的人情世故。
可季司長拿出一份報紙。
“你先看這些。”
“這是你之前的一些發明與建議。”
“說實話，司裏早就想將你要來了！”
“但你們學校不願意，甚至不讓我們去打攪你的學習！”
“我認爲，像你這樣的人才，待在學校裏按部就班的學習，有什麼用？”
“還不如早點來司裏！”
這些，劉光齊全然不知情。
季修遠繼續說：
“兩年前，你一篇高強度齒輪材料熱處理工藝改進的論文，可是給我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還有你那個，關於精準溫度控制系統的煉鋼爐的設想，我們更是早就開出了一個工作小組！”
“但你不到位，相關的研發進展緩慢！”
“好在！你來了！”
“你終於來了！”
此刻的劉光齊，總算是明白了季司長話裏的意思。
他原本是有些拘謹。
可談起理論與技術，劉光齊眼裏放光：
“論文竟然交到了部裏？”
“我寫完設想，交給姚主任之後，就沒了後續。”
“我還以爲是審核沒通過。”
季司長笑着搖頭：
“我跟你們姚主任算是老朋友，他的理念就是一定要讓你走完讀書的這條路。”
“別以爲我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你要是大二就被我們調到了部裏來，那你後續的成果，可就跟他們清華沒有一點關系了。”
“你要我說，他們因爲一己之私，耽誤了國家兩年的重大項目研發！”
“這就是絕對不合格的！”
但劉光齊卻說：
“季司長，我認爲姚老師的考慮很實際。”
“設想計劃書寫完後，我也有些後悔了。”
“這裏面有很多東西超越了實際。”
“我的想法是，創新只要不超過百分之十，就是最穩定的。”
“可我的設想，幾乎有一半是基於創新的角度。”
看着劉光齊要開始談技術，季司長連忙說道：
“那個光齊啊！我就是一個搞人事的，我可聽不懂你們的技術名詞。”
“這樣吧，咱們先說一下你的具體安排。”
部裏像劉光齊這樣的技術人才，並不少。
季司長這樣的行政人員，在跟他們打交道的時候可是沒少受折磨。
可偏偏這些技術人才，是部裏乃至國家的寶貝。
季司長他們只能痛苦而無奈着。
劉光齊也意識到自己有點過於興奮了，他立刻止住話題。
季司長拿出一份文件：
“按照目前的政策。”
“你畢業後實習一年，轉正後會定爲二十三級幹部，月薪四十九塊五。”
劉光齊了然的點頭。
這都是標準流程。
但季司長話鋒一轉：
“可你的情況特殊。”
“你已經獲得助理工程師的職稱，又做過特殊貢獻。”
“如果放在技術崗，應該是十級技術員待遇，月薪八十。”
“經過部裏研究，部委會最終決定，對你進行破格錄取。”
“直接定爲一級辦事員，行政十九級，月薪七十八元。”
“你有意見嗎？”
劉光齊立刻搖頭。
這可是破格錄取。
更重要的是，這裏是第一機械工業部！
季司長看得出劉光齊心裏的震動，他笑着說：
“我也能跟你交個底。”
“即便是定爲行政十九級，這個待遇也比你職稱應得的技術崗薪資低一點。”
“但目前行政崗是有規定上限的。”
“希望你能理解。”
劉光齊立刻起身：
“司長，我明白！”
“我非常感謝組織的信任和重視！”
他深知在如今，進入部委的機會遠比薪資要重要的多。
隨後，季司長又說起劉光齊的去向：
“你的崗位安排在機械技術研發處，目前正在進行一項機床升級的項目。”
“你先從科員做起。”
“至於你的那幾份提案，部裏一直記得。”
“等你的職級夠了，那幾個小組便會交給你去負責。”
劉光齊知道，季司長說這麼多，甚至已經超過了極限。
這不光是簡單的看重，更是一種投資。
最後，季司長拿出幾份入職文件。
劉光齊深呼吸，鄭重的籤下自己的名字。
隨後，又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領取了辦公用品，並拿到了一本嶄新的工作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