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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憐月住進府裏之後,我的噩夢才真正開始。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慎”打碎了我母親留給我唯一的陪嫁花瓶。
那是我母親最心愛的物件,我視若珍寶。
我氣得渾身發抖,她卻只輕飄飄地跪下,哭得梨花帶雨。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賠給你......”
陸昭珩趕來,看到的便是我“咄咄逼人”,和蘇憐月“委屈可憐”。
他甚至沒有問一句緣由。
只皺着眉,對我冷冷地說。
“一個死物,碎了便碎了,何必如此斤斤計較。”
“憐月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樣?”
我看着他護着蘇憐月的樣子,心口像是被插了一把刀,痛的厲害。
死物?
那是母親留給我唯一的念想啊!
從那以後,蘇憐月愈發變本加厲。
她開始更換府裏的陳設,將我親手種下、開了三年的臘梅,全都拔了,換成了她喜歡的牡丹。
她說臘梅太過清冷,看着晦氣,牡丹才富貴,才配得上將軍府。
我終於忍無可忍,拿着一根梅花枝去質問陸昭珩。
他卻一臉不耐煩。
“知鳶,你爲何變得如此小氣善妒?”
“憐月只是想讓這裏更有家的感覺,你身爲女主人,就不能大度一點嗎?”
又是大度!
我的憤怒,我的委屈,在他眼裏都成了小氣和善妒!
府裏的“不睦”很快就傳到了我娘家沈府。
我以爲,我的家人會爲我撐腰。
可我等來的,不是安慰,而是興師問罪。
父親帶着我大哥沈知章,怒氣沖沖地上了門。
一進門,父親的巴掌就差點扇到我臉上。
“沈知鳶!你是不是瘋了!”
他對我怒吼,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
“陸將軍如今是什麼身份?他前途無量,我們整個沈家的富貴都系於他一身!”
“你身爲正妻,不想着如何賢德大度,籠絡住將軍的心,竟然還敢和一個義妹爭風吃醋!”
“你想毀了沈家嗎!”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我的親生父親,他的眼裏只有權勢和利益,沒有一絲一毫對我這個女兒的心疼。
憤怒和被背叛的刺痛,讓我幾乎站不穩。
我大哥沈知章上前,安撫着暴怒的父親。
他轉身看向我時,眼神冰冷。
“妹妹,父親也是爲你好。”
“蘇憐月是將軍的救命恩人,在將軍心裏分量不一樣。”
“得罪她,就是得罪將軍。這個道理,你不要拎不清。”
他們一唱一和,逼着我將管家權交給蘇憐月,以此來向陸昭珩和蘇憐月表示我的“誠意”。
我看着他們醜陋的嘴臉,只覺得一陣惡心。
原來,在他們眼裏,我不過是沈家攀附權貴的一顆棋子。
我的幸福,我的尊嚴,一文不值。
我的心,徹底麻木了。
我將自己鎖在房中,三天三夜。
滴水未進。
第四天,我打開了房門,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開始暗中變賣我所有能變賣的首飾,將一張張銀票,仔細地縫進貼身的衣物裏。
我寫了一封長信給我唯一的陪嫁侍女春桃,爲她和她的家人在江南老家安排好了一條退路。
她是我現在唯一能信得過的一個人了。
做完這一切,我坐在梳妝台前。
看着鏡中那張憔悴卻平靜的臉。
我拿起那支他曾親手爲我戴上的鳳釵,那是我們大婚時的定情信物。
他曾說,我是他心中唯一的鳳。
如今想來,只覺得可笑。
我下定了決心。
這支鳳釵,將是我留給這個名爲“家”的牢籠的,最後一樣東西。
而我,沈知鳶,也要從這場可悲的鬧劇中,徹底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