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五年七月初八,是承平長公主鄭珺的四十歲壽宴,公主府賓客如雲。
正廳燈火輝煌,絲竹聲聲。京中權貴皆來賀壽,獻上的賀禮堆滿了偏廳。鄭珺端坐主位,身着絳紫繡金鳳紋宮裝,她雖已年過四十,卻因保養得宜,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
此刻的鄭珺,含笑接受衆人祝賀,目光不時飄向身旁的駙馬白崇文和女兒白姝和。
白崇文長得一副仙姿佚貌,二十多年前進京趕考,名動京城。他高中探花,被鄭珺招爲駙馬。
歲月似乎格外厚待他,如今的他,依舊俊逸非凡,令人側目。
他時不時爲鄭珺布菜斟酒,舉止體貼,引來不少女眷羨慕的目光。
“長公主真是好福氣,駙馬爺這麼多年還是這般體貼,哪怕公主沒能爲駙馬爺生下兒子,只有一個獨女,也夫妻和睦。”
“樂安郡主雖是女子,卻很有才華,不輸男兒,都是長公主教導的好。郡主人美心善又孝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京中貴女典範……”
鄭珺聽着這些奉承,唇角含笑。
是啊,她這一生,的確幸福美滿!
貴爲嫡長公主,她自幼便得父皇、母後寵愛,哪怕母後仙逝,父皇娶了繼後,依舊對她這個女兒百依百順。
她嫁得如意郎君,駙馬待她溫柔體貼,多年如一日,從未變過。他們還有一個乖巧孝順的女兒——白姝和。
姝和及笄後,前來提親的權貴子弟幾乎踏破了公主府的門檻。
她把寶貝女兒嫁給了永寧侯世子陸然。
兩人宛如一對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女兒如今育有一子,年僅兩歲。
她鄭珺,也是當外祖母的人了。
鄭珺抬眼望去,白姝和正指揮侍女安排賓客,一襲鵝黃衣裙,舉止端莊大方。
都說女兒肖父,她家姝和,長得很像其父親,仙姿絕貌,是個難得的美人。
關鍵是,這孩子再孝順不過了,鄭珺心中十分欣慰。
就在此時,外頭有人稟報,說皇帝身邊的陳公公到了。
白崇文一驚,起身迎接。
身爲嫡長公主的鄭珺,則穩坐高位,等着陳公公過來請安。
片刻過後,陳公公帶着一衆太監、侍衛入了廳中。
他是皇帝的心腹,貼身大太監。衆人不敢怠慢,起身拱手。
唯獨鄭珺穩坐上位。
“奴婢拜見長公主,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陳公公上前請安。
“免禮。”鄭珺抬手。
陳公公起身後,一甩手裏的拂塵,朗聲道:“皇上有賞,賜長公主金銀珠寶六箱、江南臨水宅院一座、西北金礦一座,賀承平長公主千秋之喜。”
衆人聞言十分震驚。
皇帝前幾日便讓人給長公主送了許多壽禮,皆是奇珍異寶,沒想到今日又給了這麼多。
連金礦都有。
“皇上有旨。”陳公公拔高了聲音。
這才哪跟哪呀,接下來的聖旨,才是重頭戲。
衆人連忙下跪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冊封承平長公主爲鎮國長公主,執掌金翎衛,輔佐太子,保我大康江山永固。”
“兒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鄭珺接旨起身,握着手裏明黃色的聖旨,臉上一臉淡然。
這道旨意在她意料之中。
太子年幼,又被皇後養的十分嬌氣,一時半會挑不起大梁。父皇年事已高,實在有些力不從心,又不願放權給皇後,自然要讓她這個女兒頂上。
她雖不是男兒身,卻不輸男子。
處理朝政不在話下。
父皇倒是一如既往有眼光,也足夠信任她。
在場衆人望着鄭珺,臉上滿是羨慕之色,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皇上當真寵愛長公主,壽辰連番賜下賞賜,恨不得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長公主。”
“長公主可是先皇後生的嫡長女,身份尊貴,再多的賞賜也受得起,若她是男兒身,這皇位定是她的。”
“長公主怕是咱們大康最有福氣的女子了。”
“何止有福?皇上冊封長公主爲鎮國長公主,輔佐太子,以後這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也是她。”
“太羨慕了,我若有長公主半分運氣,哪怕此刻死了也甘願。”
衆人羨慕不已,尤其是女眷們,個個出言吹捧,仿佛這麼做能沾到一點光似得。
宴席持續到月上中天,賓客方陸續告辭。
鄭珺在畢嬤嬤和幾個侍女陪同下,回了正院。
“母親,姝和親自下廚,爲您做了一碗長壽面。”白姝和笑盈盈地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願母親福壽安康,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鄭珺心中很暖,接過碗筷。
長壽面做得精致,湯頭清澈,配上嫩綠的青菜和金黃的煎蛋,令人食欲大增。
“姝和有心了,珺兒,快嚐嚐味道可好?”白崇文撫須微笑,眼中滿是贊許。
鄭珺嚐了一口,味道鮮美,不禁連連稱贊。
她吃得高興,不知不覺半碗面下肚。
“畢嬤嬤,你們先退下吧,我有話和父親母親說。”白姝和對站在鄭珺身後的幾人說道。
畢嬤嬤聞言看向自家公主。
“去吧。”鄭珺頷首。
女兒這般鄭重其事,定是有要緊事要與他們夫妻二人商議。
“是。”畢嬤嬤應了一聲,與素雲、素華等人一起退下了。
“姝和,你要同母親說什麼?”鄭珺話音剛落,一陣劇痛從腹中傳來。
“呃……”鄭珺手中的碗筷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她捂住腹部,額上瞬間冒出冷汗。
“母親,您怎麼了?”白姝和驚呼着上前。
鄭珺張嘴欲言,卻猛地吐出一口血,呼吸變得急促困難。她勉強抬頭,看見白姝和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表情,那絕不是擔憂,而是……期待!
爲何?
這可是她一手帶大,唯一的女兒啊!
殿門被推開,一個衣着華貴的女子緩步走入。
鄭珺勉強辨認出來人——是四年前來投奔他們的李毓華,白崇文的表妹。
李毓華自稱夫君病逝,婆母容不下她和兒子,她至親皆逝,唯有投奔白崇文這個表哥。
鄭珺可憐她,便將他們母子二人留在公主府中,好吃好喝供着。
她來作甚?
白姝和轉身走向李毓華,挽着她的胳膊,在她肩上蹭了蹭,親昵地喚道:“母親,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