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徹底瘋了。
“迷途小羊”那個價值一萬塊的“火箭”禮物，像是點燃了引線的火星，瞬間引爆了整個彈藥庫。
禮物特效的光芒還未散盡，屏幕上的人氣值就像是坐上了真正的火箭，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飆升。
三千。
五千。
八千。
數字的每一次跳動，都代表着無數被“現場捉奸”這驚天大瓜吸引而來的新遊客。
彈幕的滾動速度已經快到無法看清單條內容，只能看到一片由“臥槽”、“神了”、“大師牛逼”組成的白色洪流。
剛剛還只有幾十個人的冷清直播間，此刻已經匯聚了近萬人的狂熱。
無數的連麥申請，雪花般涌入後台。
【大師！算算我什麼時候能發財！】
【大師看看我！我懷疑我老公也有問題！】
【求大師算算我兒子能不能考上清華！】
每一個申請背後，都是一顆被現實攪得焦躁不安的心。
寧舒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她只是平靜地看着屏幕右上角，那個屬於她的賬戶餘額。
一萬千塊。
扣除平台分成，還剩五千。
距離三百萬的巨債，還差十萬八千裏。
杯水車薪。
但，這是一個開始。
她沒有理會那些紛雜的請求，而是隨意地在屏幕上劃過，指尖點中了第二個連麥申請。
屏幕分割。
一個新的面孔，出現在直播間的小窗口裏。
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四十歲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手腕上戴着一塊價值不菲的名表。
他坐在寬大舒適的真皮辦公椅上，身後是整牆的書櫃，透着一股成功人士的儒雅與從容。
他的ID，也充滿了自信。
【乘風破浪】。
他一出現，直播間的彈幕風向頓時一變。
【哇！這次是個大佬啊！】
【看這派頭，絕對是公司老板級別的。】
【搞快點搞快點，看看大師能不能算出他公司股票明天是漲是跌！】
【哈哈哈，要是能算股票，大師自己早就發財了，還用得着在這直播？】
中年男人顯然也看到了彈幕，他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微笑，對着鏡頭，用一種沉穩且富有磁性的聲音開口。
“寧大師，你好。”
他沒有像“迷途小羊”那樣局促不安，反而顯得遊刃有餘。
“剛才的直播我看了，很精彩，令人大開眼界。”
他先是客氣地恭維了一句，隨即切入正題。
“我呢，是做點小生意的。最近手上正好有一個新項目，關系到公司未來的發展方向，所以想請大師幫忙看一看。”
他的聲音頓了頓，笑容更深了一些。
“看看我近期的財運，如何？”
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求財問題。
直播間裏，近萬名觀衆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提到了頂點。
剛剛算姻緣算得那麼準，那麼財運呢？
這可是比抓小三更吸引人的話題。
畢竟，誰不關心自己的錢包呢。
彈幕裏充滿了期待。
【來了來了！重頭戲來了！】
【大師快給看看！要是準了，我也跟着大佬混！】
【預測項目？這可比算鎖骨上的痣難多了吧？】
【坐等大師再展神威！】
所有人都期待着，期待着寧舒能像剛才一樣，語出驚人，再次創造一個神話。
然而。
寧舒的反應，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她沒有立刻開口。
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屏幕裏那個叫“乘風破浪”的男人。
在她的視野中，這個男人周身被一層濃鬱的金光包裹，這是財氣。
財氣沖天，的確是富貴之相。
可在這層耀眼的金光之下，卻盤踞着一團比黑夜更深沉的死氣。
那死氣，如同一條條扭曲的毒蛇，從他眉心深處鑽出，死死纏繞着他的印堂，甚至已經開始侵蝕他周身的財氣。
更讓寧舒心神微動的是，在那團死氣之中，她看到了三張痛苦扭曲、充滿了無盡怨恨的人臉。
那是……怨氣。
滔天的怨氣。
寧舒的臉色，第一次沉了下來。
她那雙千年古井無波的眼眸裏，第一次泛起了真正的寒意。
她沉默了。
這份沉默，讓直播間原本熱烈的氣氛，一點點冷卻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一秒。
五秒。
十秒。
寧舒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眉頭越皺越緊。
直播間的觀衆們開始坐不住了。
【怎麼回事？大師怎麼不說話了？】
【卡了嗎？還是信號不好？】
【不會是算不出來吧？我就說財運這種東西怎麼可能算得準。】
【氣氛突然變得好凝重……】
連麥那頭，名叫“乘風破浪”的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也出現了一絲僵硬。
他維持着體面的微笑，再次開口，試圖打破這尷尬的沉默。
“大師？是有什麼難處嗎？”
“但說無妨。”
他的聲音依舊沉穩，但仔細聽，能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
終於，在所有人的等待中，寧舒開口了。
她的聲音，比這出租屋裏的空氣還要冰冷，像是淬了寒冰的刀鋒，沒有半分溫度。
“我不算財運。”
簡簡單單五個字，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算財運？
那她接這個連麥幹什麼？
彈幕瞬間涌起一片問號。
中年男人的眉頭也微微蹙起，顯然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
不等他追問，寧舒直視着鏡頭，或者說，是直視着屏幕裏那張儒雅隨和的臉，投下了一顆真正的驚雷。
“我只算生死。”
話音落下。
整個直播間，仿佛被瞬間抽幹了空氣。
所有打字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被這句石破天驚的話給震懾住了。
只……算……生……死？
這是什麼意思？
中年男人的臉色，徹底變了。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冒犯的陰沉。
“大師這是什麼意思？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他的語氣，已經帶上了明顯的不悅。
寧舒沒有理會他的質問。
她那雙幽深的眸子，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男人的僞裝，看到了他靈魂深處最肮髒的秘密。
她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你印堂發黑，眉心死氣纏繞。”
“血光之災，就在今晚。”
轟——
如果說之前那句“只算生死”是驚雷，那麼現在這兩句話，就是一道把天都劈開的閃電！
直播間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被這恐怖的斷言嚇得說不出話來。
中年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起來。
但他還來不及反駁，寧舒那冰冷無情的聲音，再次響起，投下了最後一顆，也是最致命的炸彈。
“你不是商人。”
“你手上有人命。”
“三條。”
最後兩個字，輕飄飄的，卻重若千鈞。
像是法官落下的裁決之錘，在死寂的直播間裏，激起了滔天巨浪！
“你他媽胡說八道什麼！”
一聲暴喝，從聽筒裏炸開。
中年男人臉上那份儒雅與從容，被撕得粉碎。
他的臉因爲極致的憤怒而漲得通紅，青筋在額角突突直跳，眼神裏迸射出駭人的凶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毒蛇。
他指着鏡頭，破口大罵。
“你個江湖騙子！神棍！”
“爲了博眼球，什麼屁話都敢往外說！”
“我看你就是想錢想瘋了！咒我死？我告訴你，我馬上就找人封了你的直播間！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反應，激烈到失態。
那份氣急敗壞，那份色厲內荏，與他之前溫文爾雅的形象，形成了天壤之別。
說完，他甚至沒有給寧舒任何回應的機會。
【用戶‘乘風破浪’已斷開連麥。】
小窗口瞬間消失。
直播間裏，只剩下寧舒那張過分蒼白，卻平靜得可怕的臉。
死寂。
長達數秒的死寂之後。
整個直播間，徹底炸了。
譁然一片！
節奏，徹底大亂！
【我操！玩脫了吧？？？】
【這主播是瘋了嗎？張口就說人家是殺人犯？還三條人命？】
【爲了流量真是什麼都敢說啊，這下好了，把大佬得罪死了吧！】
【舉報了舉報了，這種譁衆取寵、沒有底線的主播，就該被封殺！】
剛剛還對寧舒頂禮膜拜的彈幕，瞬間倒戈。
無數的質疑、謾罵、指責，如同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整個屏幕淹沒。
之前被事實打臉的黑粉們，此刻仿佛打了雞血一般，瘋狂地跳出來帶節奏。
【我就說她是騙子！你們還不信！現在信了吧？】
【算對一個就是蒙的，現在露出真面目了！純粹的神經病！】
【還大師？我呸！我看是跳大神的！】
剛剛才建立起來的“大師”形象，在這一刻，岌岌可危。
粉絲數開始停滯，甚至出現了緩慢的下跌。
直播間的氣氛，從狂熱的崇拜，瞬間跌落到了混亂的谷底。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剛剛創造了奇跡的女主播，這一次，徹底玩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