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晏從未想過,她人生中第一次主動突擊查崗,迎接她的會是這樣一幕。
裝修精致的公寓裏,彌漫着她最喜歡的藍風鈴香氛,此刻卻混着一絲陌生的甜膩。她送給顧川的限量版球鞋,一只規整地放在玄關,另一只則歪倒在客廳中央,像某種不祥的預兆。
而通往臥室的虛掩房門前,隨意丟着一件女士內衣——不是她的款式。
手機屏幕亮着,是顧川半小時前發來的消息:「寶貝,還在和團隊頭腦風暴,今晚可能要通宵,別等我了,愛你。」
頭腦風暴?
蘇清晏扯了扯嘴角,一抹冰冷的弧度。她今天提前結束在巴黎的行程飛回來,本想給他一個驚喜。現在看來,只有驚,沒有喜。
她深吸一口氣,沒有立刻沖進去,反而異常冷靜地走到客廳沙發坐下,甚至爲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玻璃杯壁傳來的涼意,讓她因長途飛行而混沌的頭腦瞬間清醒。
裏面傳來女人嬌嗲的抱怨和顧川溫柔的安撫。
“川哥,你什麼時候才跟那個大小姐攤牌嘛……她家那麼有錢有勢,我好怕……”
“乖,小傻瓜,怕什麼?我和她不過是逢場作戲。蘇家這棵大樹,現在還不能倒。等我拿到她家影視城項目的關鍵資源,徹底在圈子裏站穩腳跟,一定風風光光娶你。”
男人的聲音帶着事後的慵懶和一種運籌帷幄的得意。
“她那個人啊,看着精明,其實最好哄了。再說,她那麼愛我,等我創業成功,證明了自己,再跟她性格不合分手,她說不定還會覺得虧欠我,資源照樣會給我。”
蘇清晏安靜地聽着,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冷的杯壁。
原來如此。
原來他口中爲了他們共同未來的奮鬥,需要她的資源鋪路;原來他深情款款說不想依靠蘇家,想靠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向她父親證明配得上她,所以一次次讓她從家裏“借”出的那幾百萬,是爲了構築另一個愛巢。
月光與六便士,他都想要。
還要踩着她的真心和家族的資源,去成全他的野心和愛情。
臥室門被拉開。
顧川穿着睡袍走出來,看到端坐在沙發上的蘇清晏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血色盡褪,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
“清……清晏?!你、你怎麼回來了?”
他身後,一個年輕女孩裹着被單,探頭出來,臉上帶着被抓包後的驚慌,卻在看清蘇清晏只有一人時,眼底又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蘇清晏沒看那女孩,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顧川身上,像在看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物品。曾經讓她心動的俊朗面孔,此刻只剩下虛僞和狼狽。
“通宵頭腦風暴?”她放下水杯,聲音不大,卻清晰地敲在顧川心上,“看來成果斐然,都風暴到床上去了。”
“清晏,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顧川慌了,下意識想上前。
“站住。”蘇清晏抬眸,眼神裏淬着冰,“別用你碰過別人的髒手碰我。”
她站起身,動作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裙擺,仿佛只是來參加一個無聊的聚會,此刻興致已盡,準備離場。
“蘇清晏!”顧川看着她這副冷靜到近乎漠然的樣子,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恐慌,比面對她的怒火更甚,“我們談談!我是愛你的,是她勾引我!我只是……只是一時糊塗!”
“愛?”蘇清晏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好笑的笑話,輕輕笑出了聲,那笑聲裏卻毫無溫度,“你的愛,就是一邊用着我的錢,一邊抱着別的女人,還盤算着怎麼榨幹我最後一點利用價值後體面甩了我?”
她走到玄關,拿起自己那只限量版手袋,目光掃過地上那只孤零零的球鞋。
“顧川,我們完了。”
她的語氣平淡無波,宣布一個既定事實。
“不!清晏,你不能這麼武斷!”顧川沖過來,試圖抓住她的手臂,被她嫌惡地避開,“我知道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那個影視城的項目,我已經做了很多前期工作,不能半途而廢啊!還有……還有創業的資金,最後三百萬,就差三百萬就能周轉開了,清晏,你幫幫我,等我成功……”
到了這個時候,他心心念念的,還是他的項目和錢。
蘇清晏徹底死心。
她停下腳步,回頭,最後一次認真地看向這個她曾以爲可以托付未來的男人,明媚動人的臉上,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決絕。
“項目,我會親自打電話給負責人,你出局了。”
“至於錢……”她紅唇微勾,帶着一絲嘲弄,“拿着我蘇清晏的錢,去養你的小情人?顧川,你把我當慈善家,還是傻子?”
“從我的公寓,滾出去。現在。”
說完,她不再理會顧川瞬間慘白的臉色和那女孩驚恐的眼神,拉開門,昂首走了出去。
門外走廊的光線明亮,將她挺直的背影拉得修長。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她隱約聽到公寓裏傳來顧川氣急敗壞的怒吼和東西摔碎的聲音。
蘇清晏靠在冰冷的電梯轎廂壁上,一直強撐的冷靜才出現一絲裂縫。她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不是不痛,只是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在背叛者面前流露半分狼狽。
電梯下行,數字不斷變換。
她拿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停頓片刻,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顧川的所有聯系方式拉黑刪除。
做完這一切,她抬起頭,看着光可鑑人的梯壁映出自己依舊明媚卻帶了幾分冷冽的眉眼。
一段感情而已,她蘇清晏,輸得起。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出公寓大樓,坐上等候的私家車時,街角暗處,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搖下車窗。
後座的男人面容清俊,矜貴疏冷,目光沉靜地追隨着她離去的方向,指間一枚低調的鉑金戒指,在夜色中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