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庭芳的額頭一跳一跳的。
怎麼還甩不掉這個人了呢?
“叫他在前院等着吧,就說我病了,不便見客。”
管事媽媽去了,一會兒工夫叫個小丫頭過來回話,說韓將軍聽了此話抬腳就走了。
沈庭芳長舒一口氣。
她早就該用這一招了。
只要她躲在屋裏不出去,韓徹一個外男,壓根就闖不進來。
她就不相信,韓徹會爲了一封信,天天來沈家堵她。
才消停了一會兒,管事媽媽慌裏慌張地又來了。
“姑娘,不得了了,那位韓將軍叫了軍中的大夫來給姑娘瞧病,這可如何是好啊?”
沈庭芳扶着額頭直嘆氣。
“你就說我這個病每年都要犯,只需靜養,無需看大夫,快去把他應付走!”
看來躲在屋裏也不是辦法。
沈庭芳立馬叫瑞香幾個趕緊收拾箱籠。
“咱們先去莊子上住一陣子,等我爹回來了再說。”
躲去莊子上住着,韓徹總沒這麼大本事找到她了吧?
事出緊急,幾個丫頭只收拾了隨身的物件,就跟着沈庭芳從後門上了大車。
趕車的車把式問沈庭芳要去哪個莊子。
沈庭芳想了想才道:“去落霞山下的莊子。”
落霞山半山腰有一座小和寺,沈母的牌位就供奉在小和寺中。
沈庭芳時常來落霞山莊小住,有時候也會請了許齡真一同作伴。
莊子裏一應使喚物件兒都是全的,每日還有人打掃屋子。
沈庭芳等人一來,便有幹淨的熱水和飯菜,只是被子沒曬過,有些微的潮意。
桔梗嘟嘟囔囔,挑刺兒這也不好,那也不好。
“姑娘,咱們爲什麼要跟做賊似的,從家裏逃出來?那韓將軍又不是洪水猛獸,姑娘怕他做什麼?”
沈庭芳還想在丫頭們跟前保住體面,便咳嗽了兩聲:“誰怕他了?我只是在家裏住煩了,到莊子上散散心,你要是不喜歡住在這裏,明兒個就回去吧,省得在我跟前聒噪。”
沈庭芳動了怒,丫頭們就不敢再多嘴。
第二日起來,見日頭正好,瑞香就領着幾個丫頭把被褥等搬出來曬。
桔梗跟着莊頭娘子出門采花,好拿回來給沈庭芳戴,遠遠瞅見一人一騎裹挾着塵煙往莊子上來,定睛一瞧,魂兒都嚇沒了。
她忙跑進莊子裏:“姑娘,不好了,那瘟神追過來了!”
瑞香斥責她沒規矩:“一大早的,姑娘還沒起呢,你滿嘴瘟神瘟神的,多晦氣,叫你采的花呢?”
桔梗急得直跺腳:“還采什麼花!快去把姑娘叫起來,韓將軍眨眼就到咱們莊子上了!”
屋裏的沈庭芳早就被桔梗吵醒了,一聽到韓將軍這三個字,她就嚇得打了個哆嗦。
韓徹這家夥,真是陰魂不散!
她隔着窗戶叫丫頭們不要慌。
“等他真的來了,就說我還沒起呢。”
韓徹不至於這麼無恥到闖進姑娘家的閨房中來吧?
就叫他在院子裏等着吧。
眨眼間,韓徹就闖進了莊子裏。
瑞香客客氣氣地接待韓徹,按照沈庭芳的吩咐,在院子裏擺上桌椅板凳和茶具,請韓徹略微等一等。
“我們姑娘身子不好,大夫吩咐了要靜養,這會兒還沒起呢,請將軍暫且坐着喝喝茶。”
這一等,就等到了大中午。
雖然還是春日,可正午的日頭就在頭頂上,曬得人很不好受。
韓徹卻怡然自得,一會兒叫丫頭上點心,一會兒又叫丫頭添茶,完全把這裏當成了他自己家。
他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丫頭們都不敢到近前去,添了茶水點心,便躲到屋子裏,擠在一處往外看。
沈庭芳只覺得無奈又好笑。
“你們都不做事了?都擠在屋子裏做什麼,還不快出去!”
瑞香用的借口是她還在睡着,這幾個丫頭倒好,全擠進屋裏,這不是惹韓徹懷疑麼?
桔梗瑟瑟發抖:“姑娘,我不敢出去,韓將軍瞧着不像是個好人。”
丫頭地錦小聲附和:“他就不是個人,人家都說他是活閻王,聽說他曾經一個人斬殺了羌奴族一個城呢!”
沈庭芳搖搖頭,越說越玄乎。
韓徹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一個人殺這麼多人?
她學着丫頭們的樣子,從窗戶縫隙裏往外看。
紅日當空,韓徹額頭上沁出些微汗珠,他卻依舊正襟危坐,不肯到陰涼處躲一躲。
沈庭芳抿抿唇。
也不怕曬。
忽然見韓越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擺在石桌上,她心裏就生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沒想到,一個閨閣女兒家,居然喜歡偷窺。”
沈庭芳忙縮回來,一顆心砰砰直跳。
韓徹的後腦勺果然長了眼睛!
“躲什麼躲?你以爲你能躲到哪裏去?你不將這封信說清楚,我就一直追着你!”
沈庭芳死咬着雙唇不說話。
只要她裝死,韓徹還能闖進屋中逼問她麼!
“還不出來麼?沈姑娘,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莫要逼我動手。”
丫頭們嚇壞了,紛紛圍攏到沈庭芳身邊。
“姑娘,我們拖着他,姑娘從後窗出去。”
“要不,請莊頭叫了佃農們來,把韓將軍打一頓?”
沈庭芳趕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叫丫頭們閉嘴。
這群傻丫頭,說話聲音這麼大,是生怕外頭那個殺神聽不見嗎?
她比劃着手勢,讓丫頭們輕手輕腳地搬着桌椅,先把門堵上。
這可是在沈家的莊子上,韓徹應該不會這麼無禮,踹人家的屋門吧?
“你以爲用幾張桌椅板凳,就能擋得住我?”
沈庭芳身子一震,韓徹是怎麼知道的?
她忙朝院子裏看去。
石桌旁空空蕩蕩,哪裏還有韓徹的影子!
“啊!姑娘!”桔梗捂着嘴驚叫,“瘟神!瘟神坐在後窗上!”
沈庭芳出了一身冷汗。
她緩緩回過頭,正好對上韓徹那雙古井般平靜的雙眸。
他坐在窗台上,斜斜倚着窗框,一條腿支起,另一條腿蕩在屋內。
身上玄衣隨風翻飛,恰如夜梟。
見沈庭芳看過來,便露出一個極其清淺的笑容。
笑容中還暗藏着譏諷。
“沈姑娘,你還要往哪裏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