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細雨靡靡,許韞將手中那張自己患卵巢腫瘤的診斷看了又看。
她半晌說不出話來,最終也只能憑着多年看狗血影視劇的經驗,很老土地詢問醫生一句:我還能活多久?
對面的老醫生隔着鏡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是個外貌十分打眼的姑娘。
隨即嘆了口氣,“看分化程度還是早期,五年生存率大概在70%-80%。”
說罷又安慰道,“姑娘,每個人情況不同,咱們根據你的健康狀況及時調整治療方案,說不定會有奇跡發生。”
五年。
許韞暗自攥緊了手指。
早年她到外地出差,路過當地香火很盛的寺廟,和同事相約去燒香。
在寺廟門口偶遇一個算命大爺,這人很不客氣,盯着許韞便說她六親無助天煞孤星。
惹得身側很義氣的女同事破口大罵。
只有她拉走同事的同時暗自心驚。
算命大爺看起來邋裏邋遢,看人還是很準的。
六年前,一場車禍帶走她父母,最好的朋友難產身亡,怕不是和她沾上關系的都不得善終。
如今輪到自己,捏着那張薄薄的診斷證明,她心裏倒反而多了幾分解脫和豁達。
“先這樣吧大夫,我只請了一上午的假,還要回去上班。”
對面的老醫生疑心自己聽錯了,年紀輕輕確診腫瘤,卻神色不顯,多少有些反常。
但後面還有排隊的病人,更何況研究了一輩子的腫瘤,老醫生對生死有命的理解再透徹不過,點點頭道:
“回去把工作好好安排一下,下周過來復診,我給你出一套治療方案,工作...能停就停了吧。”
許韞起身告辭。
離開就診室,將手機調成正常模式,微信顯示消息正在接收的小圈轉了兩輪,叮叮當當的消息爭先恐後地跳出來。
曾幫她在寺廟大罵算命大爺的徐姐,消息首當其沖:
聽說我們總辦一枝花請病假了?來報最新消息:
總部空降的新任總裁上午已到!見到本人了!非常年輕!相貌出衆!我相信以後行政部女同事們不必再敦促也會自覺全妝上班!
許韞回復“已閱”,隨後將其他熱鬧群聊裏的紅點一一點開。
刷屏了99+的消息,拉到最上面,都是一張偷拍的背影照。
應當是新任總裁正在同誰打電話。
一身剪裁得當的黑色西裝,外套很隨意地搭在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機,白皙的腕子上是一條棕色皮質表帶。
嚴格的身材管理,價格不菲的衣物配飾,背景裏一塵不染的辦公環境。
雖不能看清長相,但諸多元素烘托下的精英氛圍,還是讓工作群裏的女同事爲之發癲。
也許是精英階層的氣場大概相似,許韞腦海裏不自覺地浮現出故人身影。
好像...
上學的時候,她的青梅竹馬兼初戀情人也非常喜歡戴這種皮質表帶的手表。
幹幹淨淨,少年感撲面而來。
想起他,許韞有些沮喪。
她將手機屏幕按滅。
這個季節梅雨淋漓,許韞在醫院中庭呆立了一會,將那張診斷報告舉過頭頂擋着,匆匆進了雨幕。
*
趕回公司的時候正值午休,許韞去茶水間接咖啡,遠遠看見幾個女同事圍着今日唯一見到了新任總裁真容的徐姐,窸窸窣窣地說小話。
“一枝花回來了?”
徐姐人爽朗,聲音頗大,許韞避無可避,只得搖搖手中馬克杯,
“嗯,來接個咖啡,怎麼都沒去午休?”
市場部新來的實習生黃斯佳三八兮兮,
“正討論新任總裁,許秘,總辦是不是安排你去做總裁秘書?”
許韞實話實說,“我沒接到任何通知。”
一群小姑娘還是不散夥,
“除了正在休產假的夢姐,你在總辦工作年限最長,舍你其誰。”
許韞專心操作咖啡機,只是微笑。
心裏卻想,命都快沒了,還是早些打辭職報告爲好。
許韞接完咖啡,轉身要走,卻見集團辦公室主任老宋探頭進來,逡巡一圈,目標明確。
“小許,跟我去趟總裁辦公室。”
徐姐、黃斯佳等人露出了然表情,迅速各自交換了眼神。
許韞開口,“主任,是有新的工作安排嗎?有件事想跟您溝通一下,我準備...”
“宋主任。”
些許冷冽的聲線忽地響起,在茶水間外聽不太真切。
許韞卻渾身一顫。
宋主任殷勤轉身,語氣裏帶着好脾氣的笑意,
“平總,有什麼需要您就打內線電話,是我疏忽,還勞您親自出來接咖啡。”
二人交談之聲漸近,許韞腦海裏在短短幾秒內完成了兵荒馬亂刀光劍影的猜想。
抬眼,平寧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撞進眼簾。
很令人過目不忘的一張臉。
剛才還在八卦的幾人忽然見到正主,精神爲之一振,
“平總好!”
來人輕輕頷首,算作回應。
呆立在咖啡機旁的許韞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做秘書多年,處處要應付周全的能力幾乎刻在骨子裏,她像是條件反射,也跟了句,平總好。
男人目光這才落在她身上。
白襯衫搭黑色齊膝套裙,中規中矩,核心出裝是一張分外清冷穠麗的臉。
他身形一頓,淡淡道:“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