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磨得光亮,映出一張素淨的容顏。
是個身着月白綾羅襦裙的女子,烏發鬆鬆挽着半髻,剩餘發絲垂在肩頭,柔滑如瀑。
她取過桃木梳,指尖輕捻發梢,緩緩梳理,動作不急不慢,神情也淡然得很。
那雙眸光澄澈好似靜湖,無波無瀾,只是安靜打理着自己。
彼時,廊下竹影輕搖。
大丫鬟墨硯垂手立在雕花朱門外,氣息放得極輕。
屋內是主子梳妝的靜,她連呼吸都勻着節奏,生怕擾了那份安寧。
沉默片刻,見窗內光影未動,墨硯悄無聲息轉身離開。
她端着烏木漆盤,手腕穩得不見半分晃動,裙擺掃過腳下的青磚。
行至耳房外,剛要推門,就聽見裏面漏出細碎的說話聲。
是那四個新來的小丫鬟,正湊在屋角低聲嘀咕。
其中一道聲音發顫,滿是好奇與忐忑。
“我聽外頭婆子私下說,咱們主子……犯了七出之條?”
“我也聽聞了,好像是說七條都犯了,不知是真是假?”
另一個接話時,刻意放輕了音量。
“可主子看着那般沉靜,怎麼會……”第三道聲音透着謹慎,“咱們還是別妄議了……”
第四個人還未開口,半掩的木門就被猛地推開,門板撞在牆上發出沉悶聲響。
卻不是墨硯動的手,是恰在此時,同爲大丫鬟的畫屏從廊下路過,聽清屋內私語,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滿是寒意。
四個小丫鬟嚇得渾身一僵,臉上瞬間沒了血色,慌忙垂首斂目,連頭都不敢抬,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墨硯目光微頓,走進屋將漆盤放在案上,全程未發一語。
而畫屏依舊黑着臉立在門口,冷冷掃過屋內四人的臉,目光猶如冰錐。
她率先開口,聲音又冷又沉:“進了這院子,學的第一規矩就是‘守口如瓶’,你們倒好,剛站穩腳跟就敢嚼主子的舌根?”
說着向前半步,威壓更甚。
“主子的事輪得到你們置喙?外頭的閒言碎語也敢拿來私下打探,是活膩了還是不懂規矩?真要犯了忌諱,便是掌嘴、發往莊子的下場,到時候別哭着喊冤!”
墨硯適時出聲,語氣雖平和,卻隱隱帶着沉意。
“畫屏說的是。你們四個初來乍到,不懂院裏的深淺不怪你們,但主子待咱們不薄,忠心二字該刻在心上。”
她目光緩緩掃過四人,放緩了語氣。
“那些無憑無據的閒話,聽了就當耳旁風,若是敢再私下議論、探聽主子私事,不僅是你們,連帶着調教你們的人都要受牽連。”
“但念在你們是初犯,這次便不深究。”
墨硯說罷,話鋒一轉:“往後只需記住,守好自己的本分,管好自己的嘴,忠心爲主,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才能在院裏安穩立足。”
畫屏冷哼一聲,補了最後一句:“今日的話記牢了,再有下次,可就沒這麼便宜的事!”
四個小丫鬟嚇得連連點頭,嘴裏不停應着“是”,臉色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