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裏先是靜了兩秒。
靳寒州開口,語聲沉穩:
“嗯,乖,你說家裏來了客人?”
喬可看向白靈,一雙烏澈桃花眼眨巴眨巴,輕軟語氣帶出七分埋怨和三分嬌嗔:
“是大嫂,她說你給了她地址,要她來家裏等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害的我們都嚇一跳呢。”
“...你叫誰大嫂?”靳寒州語氣微肅。
喬可佯裝遲疑:“不是大嫂麼?這位白小姐,不是你大哥的未婚妻?”
白靈急忙插聲:“我跟寒州說吧?!”
喬可看她一眼,故作猶豫。
耳邊響起靳寒州溫涼聲線,語氣不悅還帶着點訓斥:
“喬可,婚禮還沒辦,不許那麼稱呼她。”
喬可臉色淡了淡,“哦,我以爲這樣稱呼顯得更親近呢,那我該怎麼稱呼才合適?”
靳寒州沉默,“......”
怎麼聽起來,她好像是故意的?
白靈這時走上前一步,語聲溫柔地插嘴:
“喬小姐,我跟寒州同歲,你就叫我白靈姐。”又說,“寒州,你別生氣,我們的事喬小姐不清楚,等你回來再慢慢跟她解釋吧。”
姐姐?
‘我們的事’?
喬可看着她,差點兒沒笑出聲。
白靈不知道她,她可太清楚白靈是靳寒州的青梅竹馬,更是他曾愛而不得的白月光呢。
現在這個白月光巴巴從京市跑來找他,先是在她面前演一副‘被情郎背叛難以接受的’傷心戲碼,生怕她不誤會她們兩個之間的關系。
現在又裝的善解人意,實則嘴上說着曖昧不清的話,真是好大一朵綠茶!
喬可輕笑:“你們什麼事啊?老公,我怎麼聽不懂?你們好像在打什麼啞謎?”
白靈欲言又止,咬唇閉上嘴。
靳寒州:“回去我再跟你說,喬可,不要胡思亂想。”他的語氣聽起來疲憊無奈。
喬可唇角輕勾,“好,那這位...白小姐呢?你打算留她在家裏住幾天?”
白靈看向她手機,眼神脈脈不得語。
靳寒州:“...暫時讓她住下,一切等晚上我回去再說。”
喬可嘴角揚高,“好,我讓傭人給白小姐安排在樓下客房,行麼?”
“你安排吧。”
靳寒州緩了緩語氣,“天黑前我回去,晚上陪你吃飯。”
“嗯。”喬可笑意不減,“別忘了你答應我的協議。”
“...嗯,晚上我帶回去。下午要到省廳開會,先這樣,掛了。”
喬可先他一步掛斷電話,放下手機後交代李姐:
“先準備早餐,麻煩幫我這份也熱一下,白小姐住樓下客房,待會兒你幫她收拾一下。”
“好的太太。”
李姐一一應下,上前端起她面前的餐盤,轉身進了廚房。
喬可淺舒口氣,百無聊賴看了眼還站在旁邊的白靈,像是才發現一般,驚訝詢問:
“白小姐,怎麼不見你的行李?”
白靈孑然一身,只手上握着只手包,聞言蹙了蹙眉,滿眼復雜回答道:
“行李太重,一個人出遠門,我從來不帶。”
她頓了頓,又說,“等寒州回來,應該會安排人幫我準備,謝謝你關心。”
喬可笑而不語。
還以爲她會裝作不好意思,找她借衣服,沒想到卻是把她撇到一邊,想讓靳寒州來幫她安排。
真是越來越惡心人。
喬可淡笑:“既然這樣,我就不多管閒事了,我跟白小姐身形不相仿,我的衣服又都是穿過的,不合身也不合適。”
“...嗯。”
白靈勉勵一笑,暗暗攥緊手包。
*
話不投機半句多。
喬可簡單用了幾口早餐,就借口沒睡好沒精神,起身上樓休息,把白靈直接丟給了李姐。
回到主臥,胃裏一陣翻騰,她直奔浴室就吐了起來。
消失不過三兩天的孕反,很不友好的殺了個回馬槍。
胃裏食物吐空,難受的直犯惡心。
好不容易緩過氣,喬可抬眸,鏡子裏映出自己蒼白無色的臉,眼眶潮紅,神情麻木。
她抬手擦掉眼尾溢出的生理性淚水。
回到臥室懨懨躺倒。
中午李姐來敲門,等了會兒見她沒有回應,怕打擾她休息,便又悄無聲息走開。
喬可就這麼躺了一下午,眼睛都沒閉一下。
傍晚時分,落地窗外晚霞密布掩蓋夕陽,像一幅充滿宿命感的油畫,色彩絢爛而悲壯。
冥冥中似乎有什麼早已預兆,又即將來臨。
喬可無端端想起自己第一次見靳寒州,也是這樣一個傍晚,她感受到了一眼萬年的宿命感。
那年她十七歲,剛剛參加完京舞的藝考選拔,順利被錄取。
也是這樣的盛夏晚光,在京郊馬場。
一匹紅棕色駿馬載着穿黑白騎士服的青年,從她面前馳騁而過,一人一馬踏着霞光疾風奔向華燈夜色。
英姿颯爽,英勇無懼的,男人的英俊與風采深深震撼了她。
喬可移不開眼,撥開被汗水黏在臉頰上的凌亂發絲,指着馬場跑道上漸行漸遠的英挺身姿,激動地追問身邊好友。
“那人是誰?!他好會騎!”
好友宋芝正飽受高考失利的悲痛與被家族擺布掌控的煎熬,心不在焉掃了眼,懨懨敷衍道:
“算你有眼光,靳家的天之驕子,在京市這一輩裏屬這個。”宋芝豎根大拇指,說着撇撇嘴。
“別看了,跟我們不是一路子。”
“他家兩兄弟,一個從戎一個行政,我哥說了,咱們商女就老老實實做個豪門太太,遇到頭上刻軍和官兩個字的男人,能躲多遠躲多遠。”
被宋芝勾着脖子拉走,喬可卻抻着頭久久收不回目光。
一切仿佛還是才發生不久的事。
那驚鴻一瞥,令她念念不忘。
一整個暑假跟宋芝軟磨硬泡,從她大哥宋璟那兒套出更多‘天之驕子’的信息,甚至雇私家偵探跟蹤靳寒州的行程。
少女的第一次春心萌動,孤勇癡狂,現在的她回頭想想,對當年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自己,僅剩敬佩和慚愧。
五年,就連知道靳寒州有愛而不得的白月光時,她竟都沒有退縮。
回頭想想,當初真是被人下了降頭...
其實現在也不差,自己竟然能接受跟他的白月光一起,三人同住一個屋檐下。
作爲正宮,她竟生不起氣來。
真諷刺啊。
*
開門聲打斷思緒,喬可眼睫輕煽,這才發覺枕面潮溼。
沉穩腳步聲刻意放輕,停在身後。
喬可回頭,看到男人西裝革履立在床邊,神情不由恍惚一瞬。
他今天回來的可真早,天都還沒黑。
是惦記着某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