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顯然對我突然的平靜感到意外,他跟進病房,見我只是守着女兒,便以爲我真的“想通”了。
“你能這麼快調整好心態,我很欣慰。”他站在我身後,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夫妻本就是合夥人,最重要的是理性和契合。你放心,手術費我這邊十五萬沒問題,我手頭還有點積蓄。”
我沒回頭,只是冷冷地盯着心電監護儀上跳動的曲線。
積蓄?我們結婚十年,他的工資卡餘額我從未見過。每次我問起,他都說AA制嘛,各自管好各自的錢,互不幹涉。
我以前覺得這是尊重,現在才明白,這是他精心布置的迷魂陣。
“你的錢,還是留着自己花吧。”我淡淡地開口。
周成一愣:“你什麼意思?你的十五萬湊齊了?”
“湊不齊。”我轉過頭,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三十萬,我一個人出。”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你?你哪來那麼多錢?林晚,你是不是背着我藏了私房錢?”
看,這就是他。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我爲什麼這麼做,而是我“背叛”了我們的AA制。
“我有沒有藏私房錢,你很快就知道了。”我不想再跟他廢話,直接拿出手機,當着他的面,給我父母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通,我媽焦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晚晚,安安怎麼樣了?”
“媽,安安需要馬上手術,要三十萬。”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錢的事你別擔心!我跟你爸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你等着,我馬上把錢轉給你!”我媽沒有絲毫猶豫。
掛了電話,不到一分鍾,我的手機就收到了銀行的到賬短信。
【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賬戶x月x日收入人民幣300,000.00元,活期餘額305,432.18元。】
我舉起手機,把這條短信亮在周成眼前。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嫉妒、懷疑、憤怒,各種情緒在他臉上交織。
“你爸媽給的?他們哪來這麼多錢?”他幾乎是質問的口氣。
我家是普通工薪階層,父母退休金加起來也就一萬出頭。在周成的認知裏,他們絕不可能拿出三十萬。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收起手機,直接走向護士站,“護士,我女兒林安安的手術費,我現在就交。”
周成快步跟上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壓低聲音吼道:“林晚,你瘋了!你讓你爸媽出錢,以後我們怎麼還得起?我們說好AA的,你這是在破壞規矩!”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眼神冰冷得像看一個陌生人:“第一,這是我爸媽給我的錢,不是借,不用還。第二,從你決定要A女兒手術費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的規矩,就已經作廢了。”
“你!”他氣得臉色發青,“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跟我分家?”
“不是分家。”我看着他,扯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是離婚。”
“離婚”兩個字一出口,周成徹底懵了。
他大概從未想過,一向溫順隱忍的我,會提出離婚。
“林晚,你別沖動。”他緩和了語氣,試圖安撫我,“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但不能拿婚姻開玩笑。我們還有安安,你忍心讓她在單親家庭長大嗎?”
“單親家庭,也比有一個只認錢、連女兒死活都不管的父親強。”我毫不留情地反擊。
就在這時,周成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微微一變,走到走廊盡頭去接電話。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我還是隱約聽到了幾個詞。
“……媽,你別急……我知道了……錢的事我正在想辦法……她?”他回頭看了我一眼,聲音裏充滿了不屑,“一個家庭主婦,能翻出什麼浪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是婆婆。
果然,這對母子是一丘之貉。
很快,周成掛了電話,走回來時,臉上又恢復了那副虛僞的冷靜。
“我媽聽說安安病了,也很着急。她說,這筆錢確實不是小數目,我們兩家應該一起承擔。”
我冷笑:“哦?她打算出多少?”
周成清了清嗓子,道貌岸然地說:“我媽的意思是,既然你娘家已經出了三十萬,那我們家也不能沒點表示。這樣吧,我們家出三萬塊錢,算是給安安的營養費。剩下的二十七萬,就當你娘家疼外孫女,贊助的。”
三萬。
多麼慷慨的“表示”。
用三萬塊,就想買斷我父母的三十萬,還說成是“贊助”。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着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還在繼續他的表演:“林晚,你看,我媽都這麼通情達理了,你也別再鬧脾氣了。趕緊把離婚的話收回去,我們好好過日子。等安安好了,這三十萬……哦不,二十七萬,就當我們共同的債務,以後慢慢還給你娘家。”
他竟然還想把這筆錢變成我們夫妻的共同債務!
我終於明白,跟這種人,是沒辦法講道理的。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周成,我只問你一個問題。”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我們結婚十年,你每個月工資一萬五,除了AA的開銷,剩下的錢都去哪了?”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疑惑。我們家開銷不大,按理說,十年下來,他至少應該有大幾十萬的存款。可每次談到錢,他都哭窮,說自己月光。
周成的眼神明顯閃躲了一下,隨即強作鎮定:“我的錢當然是存起來了!男人手裏沒點錢怎麼行?那是我的婚前財產,跟你沒關系!”
“婚前財產?”我笑了,“我們結婚十年,你的工資收入屬於夫妻共同財產。周成,你是不是忘了,我雖然是家庭主婦,但我也讀過大學,懂法。”
他的臉色徹底變了。
“你……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我拿出手機,點開錄音鍵,然後撥通了徐靜的電話,並按了免提。
“靜靜,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我老公周成,涉嫌婚內轉移共同財產,並且在我女兒重病急需用錢時,拒絕支付醫療費用。另外,他剛剛親口承認,他名下有大額存款,卻對我隱瞞。這些,夠不夠讓他淨身出戶?”
電話那頭,徐靜冷靜而專業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晚晚,你做得很好。這些證據非常有力。根據婚姻法規定,離婚時,隱藏、轉移、變賣、毀損夫妻共同財產,或僞造債務企圖侵占另一方財產的,分割夫妻共同財產時,可以不分或者少分。他拒絕支付女兒的醫療費,屬於遺棄家庭成員,情節嚴重的話,還要承擔刑事責任。”
徐靜的聲音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周成的心上。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你……你算計我?”
“我只是在拿回屬於我和我女兒的東西。”我關掉免提,冷冷地看着他,“周成,我們的賬,現在才剛剛開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