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萬,你必須拿二十五萬出來!媽的手術不能再拖了!”
周峰通紅着眼睛,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野獸,攥着手機的手背青筋暴起。
“我再說一次,我沒錢。”我平靜地看着他,心裏最後一點溫度也散了。
“林晚!那是我媽,也是你媽!你有沒有良心?”他怒吼着,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
良心?他跟我談良心?結婚十五年,我們嚴格執行AA制。買菜AA,水電AA,就連女兒的學費、興趣班,都是一人一半,一分一毫算得清清楚楚。現在他媽要做手術,這張口就是二十五萬,憑什麼?就憑那一張早已名存實亡的結婚證嗎?
我笑了,從錢包裏抽出兩張紅色的百元大鈔,拍在桌上。
“這是我這個月該出的水電費,一分不少。至於你媽的手-術費,那是你們周家的事,與我無關。”
“林晚!你……你逼我的!”
“我逼你?還是你們一家人逼我?”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與我同床共枕了十五年的男人,只覺得無比陌生和可笑。
“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我們把婚離了。這日子,我不過了。”
說完,我沒再看他錯愕震驚的臉,轉身回了房間,反鎖了門。
黑暗中,我從枕頭底下摸出那張被我盤得起了毛邊的彩票。
上面那串熟悉的數字,在手機微光下,閃爍着自由的光芒。
三千萬。
周峰,還有你們周家,再見了。
“林晚,你可想好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只要你把那二十五萬拿出來,我們還是夫妻,媽也不會怪你。”
民政局門口,周峰整了整自己的衣領,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態。
他篤定我不敢離。
畢竟,在他和他們全家人眼裏,我就是一個年近四十,沒穩定工作,只能靠打零工掙點辛苦錢的黃臉婆。離開了他這個有“鐵飯碗”的丈夫,我連自己都養不活,更別說帶個女兒了。
我看着他那張自以爲是的臉,覺得這十五年的青春真是喂了狗。
“周峰,別廢話了,趕緊進去吧,我趕時間。”我甚至懶得多給他一個眼神。
他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轉爲一絲惱怒:“林晚,你別不識好歹!離了我,你和念念喝西北風去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零工一個月撐死三千塊,你拿什麼養活自己和孩子?”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我率先邁開步子,往民-政局大廳走去。
他大概以爲我是在欲擒故縱,想用離婚來逼他就範,讓他放棄讓我出那二十五萬。
呵,天真。
從十五年前,我懷孕孕吐得吃不下飯,他卻拿着計算器,一筆一筆計算着說這個月的菜金我少出了三十塊五毛錢開始,我就對他,對這段婚姻,徹底死了心。
之後漫長的十五年,不過是爲了女兒念念的將就和隱忍。
現在,我再也不需要忍了。
辦離婚證的過程出奇的順利。沒有爭吵,沒有拉扯。
當工作人員把那本紅色的離婚證遞到我手裏時,我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十五年的枷鎖,就這麼……解開了?
周峰顯然也有些恍惚,他大概沒想到,我真的這麼幹脆。
“林晚,房子是婚前我爸媽買的,跟你沒關系。車子歸我,存款我們一人一半。”他很快回過神來,開始清算財產。
我們的共同存款,只有可憐的五萬塊。
這還是我爲了念念上高中的擇校費,硬攢下來的。
“可以。”我點頭,毫不猶豫。
他眼裏閃過一絲得意,似乎在嘲笑我的愚蠢和淨身出戶的狼狽。
“卡號發我,我馬上轉給你。”他拿出手機,操作得飛快,生怕我反悔。
很快,我收到了兩萬五千元的到賬信息。
“林晚,以後別說我周峰對你無情無義。這兩萬五,夠你和念念撐一陣子了。要是實在過不下去,你回來求我,看在念念的份上,或許我……”
“不必了。”我打斷他的自我感動,“周峰,祝你和你媽,還有你那個好弟弟,鎖死一生。”
說完,我轉身就走,步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
走出民政-局的大門,陽光刺得我眼睛有些發酸。
我自由了。
我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您好,林女士。”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恭敬的男聲。
“王經理,可以辦理手續了。”
“好的,林女士,我們隨時恭候您的光臨。”
掛了電話,我打車直奔本市最大的保時捷4S店。
一個小時後,我坐在一輛嶄新的帕拉梅拉行政加長版的駕駛座上,聞着空氣中屬於新車的皮革味道,才終於有了真實感。
三千萬的獎金,扣除稅款,還剩兩千四百萬。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周峰。
這張彩票,是我在念念生日那天,路過彩票店,用我們母女倆的生日數字組合買的。
沒想到,老天開眼。
這筆錢,是我和女兒後半生最大的底氣。
我熟練地啓動車子,平穩地匯入車流。
下一個目的地,是念念的學校。
放學鈴聲響起,學生們像潮水一樣從校門口涌出。
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個背着沉重書包的瘦小身影。
“念念!”我降下車窗,朝她揮手。
女兒看到我,眼睛一亮,小跑着過來。當她看清我身後的車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媽……這……這是你的車?”她的小嘴張成了“O”型,一臉的不可思議。
“上來吧,媽媽帶你去個新地方。”我笑着爲她打開車門。
念念坐進寬敞舒適的後座,小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真皮座椅,眼睛裏閃爍着好奇和興奮。
“媽,我們發財了嗎?這車好漂亮啊!比爸爸那輛破大衆高級多了!”
“算是吧。”我發動車子,從後視鏡裏看着女兒興奮的小臉,心頭一片柔軟,“念念,媽媽和爸爸離婚了。從今天起,我們開始新的生活,好不好?”
女兒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她就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我早就希望你們離婚了!”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她。
念念撇了撇嘴,眼圈卻紅了:“媽,你別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爸爸每次跟你算賬的時候,我都聽見了。奶奶和叔叔一來,家裏就雞飛狗跳,他們就知道跟你要錢。上次我發燒,你帶我去醫院,爸爸卻說他要加班,其實我看到他開車帶着奶奶和叔叔去吃火鍋了。”
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疼。
我一直以爲,爲了孩子維持一個完整的家,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卻沒想到,這段畸形的婚姻,早已在她心裏留下了這麼多傷痕。
“對不起,念念,是媽媽不好,讓你受委屈了。”我哽咽着說。
“不怪你,媽。”念念從後座探過身子,抱住我的肩膀,“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會保護你的!”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車子在路上平穩地行駛着,我漸漸平復了情緒。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周峰打來的。
我直接按了免提。
“林晚!你在哪?你開的那輛保時捷是怎麼回事?你哪來的錢?你是不是早就背着我藏了私房錢?還是說,你早就跟了哪個有錢的野男人?!”
電話那頭,周峰的咆哮聲震耳欲聾,充滿了氣急敗壞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