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灰藍色的光從木板窗的縫隙滲進來，在斑駁的土牆上切出幾道細長的亮痕。
林洛睜開眼睛的動作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他躺在靠窗的木板床上，先側耳聽了聽裏間——均勻綿長的呼吸聲傳來，妹妹還沒醒。
這才緩緩坐起身。
十六歲的少年身形偏瘦，但骨架寬大，撐起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衫時，能看見肩胛處隱約的肌肉線條。他赤腳下床，踩在冰涼的地面上，走到牆角的水缸邊，用木瓢舀了半瓢水。
水很涼，潑在臉上時讓人瞬間清醒。林洛用舊毛巾擦了臉，對着牆上裂了縫的鏡子看了看自己——黑色的短發有些亂，眉眼繼承了母親留下的清秀輪廓，但眼神裏沉澱的東西，已經遠遠超過這個年齡該有的重量。
他系好腰帶，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門外是貧民區縱橫交錯的小巷。此刻霧氣還沒散盡，遠處的房屋像蒙着一層灰紗。幾戶人家的煙囪開始冒煙，空氣裏有柴火和隔夜污水混合的氣味。
林洛沿着熟悉的路往集市方向走。
“小林，今天這麼早？”賣雜貨的老約翰剛推開鋪板，打了個哈欠。
“嗯，約翰叔。覺醒日，想給曉曉買點好的。”林洛點頭。
老約翰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復雜神色，從櫃台下摸出兩個還算新鮮的雞蛋，用草紙包了遞過來：“拿着。你爹媽要是還在……唉。算叔一點心意。”
林洛沒推辭，接過時低聲說了句謝謝。他知道推辭沒用，這些年貧民區的鄰居們用各自的方式幫襯着這對孤兒兄妹，有時候是半袋米，有時候是幾根柴，有時候只是一句“路過順便”帶來的舊衣服。
菜市已經熱鬧起來。林洛在幾個熟悉的攤子前停下，用昨晚替人搬運貨物賺來的銅幣買了半斤肉、一把青菜、幾個土豆。最後猶豫了一下，又買了兩小把掛面——妹妹喜歡吃湯面，尤其是生日或者重要日子。
回去的路上，天色又亮了一些。
幾個同樣十六歲的少年少女從不同方向匯入主巷，臉上都帶着緊張和興奮。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覺醒日，所有滿十六歲的孩子都要去中央廣場參加儀式，覺醒屬於自己的【個人系統】。
系統會賦予職業、技能、屬性。
系統決定了一個人未來是成爲高高在上的職業者，還是繼續在底層掙扎。
“林洛！”一個粗嗓門喊道。
林洛轉頭，看見巷口站着三個少年。爲首的是卡姆，鐵匠鋪的學徒，體格壯實得像頭小牛。
“你也去覺醒？”卡姆走過來，上下打量着林洛，“聽說你妹妹林曉也滿十六了？嘖，女孩子覺醒個好職業可不容易。”
話裏有些說不清的意味。貧民區的女孩子，如果覺醒不出戰鬥或生產類職業，很多時候只能走嫁人這一條路——而且往往是作爲側室甚至女仆，嫁到稍微好一點的家庭去。
“曉曉會覺醒好職業的。”林洛說，語氣平靜。
卡姆嗤笑一聲，還想說什麼，被旁邊瘦高的少年拉了拉袖子：“走了卡姆，去晚了排後面。”
三人快步離開。林洛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拎着食材的手微微緊了緊。
回到家時，裏間的門剛好打開。
林曉揉着眼睛走出來，睡裙有些舊，但洗得很幹淨。少女繼承了母親的美貌，眉眼溫婉，長發及腰，在晨光裏泛着柔和的黑色光澤。
“哥，你起這麼早……”她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軟糯。
“去買了點東西。”林洛走進廚房——其實只是用木板隔出來的一個小角落，“你再睡會兒，面好了叫你。”
“我幫你燒火。”林曉跟着進來，蹲在土灶前熟練地引火。
兄妹倆都沒再說話，只有柴火噼啪的聲音，和鍋裏水漸漸燒開的咕嘟聲。晨光從廚房的小窗照進來，在兩人身上鍍了層淡金色的邊。
林洛切肉的時候，餘光看着妹妹的側臉。
林曉專注地盯着灶膛裏的火，睫毛很長，鼻梁秀挺。她今年也十六了，時間快得讓人恍惚。父母失蹤那年，她才七歲，哭累了就蜷在他懷裏睡着的模樣，好像還是昨天的事。
“哥，”林曉忽然開口，聲音輕輕的，“你說……我會覺醒什麼職業呢？”
林洛切菜的動作頓了一瞬：“不管覺醒什麼，哥都在。”
“我知道。”林曉轉過頭，朝他露出一個笑，但眼睛裏藏着不安，“可是如果……如果我覺醒的是沒用的生活職業呢？像隔壁莉莉姐那樣，覺醒【初級繡娘】，現在嫁到東區做三房……”
“不會的。”林洛打斷她，語氣很肯定，“曉曉很聰明，天賦也好。去年王醫師來義診時不是說過嗎，你對元素波動的感應比一般人都敏銳。”
這話半是安慰，半是真的。
林曉從小就有一些特別之處——偶爾能預感到天氣變化，受傷時傷口愈合得比常人快，情緒激動時周圍的溫度會有微妙變化。這些特征，都在指向她可能擁有某種特殊天賦。
但林洛沒說的是，特殊天賦有時候也是危險。
這個世界崇尚力量，但更崇尚“可控”的力量。太過異常的天賦，要麼被大勢力收編控制，要麼……被清除。
面煮好了。林洛盛了兩碗，撒上蔥花，又把兩個荷包蛋都放進妹妹碗裏。
“哥，你怎麼不吃蛋？”
“早上吃膩了。”林洛面不改色地撒謊，低頭吃面。
林曉盯着碗裏兩個圓滾滾的荷包蛋，眼眶忽然有點熱。她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把涌上來的情緒和面條一起咽下去。
吃完收拾碗筷時，林曉忽然說：“哥，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覺醒了好職業，被學院或者公會看中，要去很遠的地方學習訓練——”
“我陪你。”林洛擦着灶台，頭也沒回。
“可你的覺醒……”
“我的覺醒不重要。”林洛轉過身，看着妹妹，“我說過，父母不在了，我照顧你。你去哪，我去哪。”
林曉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走過來，輕輕抱了抱哥哥。
這個擁抱很短，但林洛感覺到妹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別怕。”他拍了拍她的背。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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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點，兄妹倆鎖好家門，朝中央廣場走去。
貧民區的街道漸漸熱鬧起來，幾乎所有人都在朝同一個方向移動。父母帶着孩子，年長者跟在年輕人身後，每個人臉上都混合着期盼、緊張、祈禱。
“聽說今年城主府增加了獎勵，”路邊有人議論，“覺醒B級及以上戰鬥職業的，直接獎勵五十金幣！”
“五十金幣……夠在平民區買個小房子了。”
“哪有那麼容易，去年整個城才出了三個B級。”
林洛牽着妹妹的手，在人群中穿行。林曉的手心有些出汗，他握緊了些。
廣場已經人山人海。
直徑超過三百米的圓形廣場中央，搭起了三米高的石質祭壇。祭壇上矗立着十二根銀色金屬柱，柱身刻滿流動的符文，在陽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澤。這是【覺醒柱】，連接着覆蓋整個大陸的系統網絡。
城主府的衛兵維持着秩序，將人群分成二十個隊列。穿着白袍的覺醒祭司站在每個隊列前方，手持記錄晶板。
林洛和林曉排在第七隊。前面還有三十多人。
等待的時間漫長而焦灼。不斷有光芒從祭壇方向升起——白色是F級生活職業，綠色是E級，藍色是D級，紫色是C級，金色是B級，暗金色是A級，而傳說中的S級……
已經十幾年沒在這座城出現過了。
“第147號，上前。”祭司的聲音通過擴音法陣傳開。
一個瘦小的少年顫抖着走上祭壇，將手按在指定的覺醒柱上。柱子亮起白光，很快凝聚成虛影——一柄鋤頭。
“F級職業【初級農夫】。”祭司記錄，“下一個。”
少年失魂落魄地走下台，他的父母嘆了口氣，摟着孩子的肩膀離開人群。
“第148號……”
“第149號……”
林洛感覺妹妹的手越來越涼。
“沒事。”他低聲說。
隊列緩慢前進。輪到卡姆了，這個壯實的少年大步上台，手掌按上柱子。藍光亮起，凝聚成一把鐵錘。
“D級職業【鐵匠學徒】！不錯！”祭司的聲音難得帶上贊許。
卡姆在台上興奮地揮拳，他的父母在台下激動得抹淚。D級，已經是貧民區很少出的好成績了，意味着可以進入正規的鐵匠鋪學習，未來有機會成爲正式鐵匠，甚至鍛造師。
“第156號，林洛。”
林洛深吸一口氣，鬆開妹妹的手：“等我。”
他走上祭壇。腳下的石板刻着繁復的法陣紋路，踩上去有微弱的能量流動感。十二根覺醒柱環繞四周，最近的一根閃爍着“請觸碰”的柔和光提示。
林洛伸出手，掌心貼上冰涼的金屬柱面。
瞬間——
世界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被某種浩瀚無邊的存在充滿。他感覺自己墜入一片光的海洋，無數信息流沖刷過意識：
【正在連接天啓大陸主系統……】
【身份確認：林洛，16歲，戶籍編號XC-7342-09】
【掃描身體基礎素質……】
【掃描精神潛力……】
【掃描血脈特質……】
【匹配適配職業……】
在意識的深處，無數虛影閃過——持劍的戰士、挽弓的獵手、揮舞法杖的法師、高舉盾牌的護衛……它們像走馬燈一樣旋轉，速度越來越快。
然後，所有的虛影突然定格。
一柄最普通的長劍。
【匹配完成】
【職業：劍士（基礎戰鬥職業）】
【評級：F級】
【正在生成個人系統面板……】
林洛感到一陣失落，但很快壓下去。F級，最低的戰鬥職業評級，意味着潛力有限，成長緩慢。但至少是戰鬥職業，不是完全無用的生活類。
就在他準備接受這個結果時——
意識深處，某個從未被觸及的角落，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那裂縫中涌出的不是光，也不是暗，而是一種……“概念”。一種違背常理、打破平衡、向着無限延伸的可能性。它像藤蔓一樣纏繞上剛剛成型的職業核心，與之融爲一體。
【警告：檢測到異常天賦波動】
【重新掃描……】
【掃描失敗，天賦無法完全解析】
【記錄爲：未知天賦（變異）】
【天賦名稱自動生成中……】
【生成完畢：無盡連鎖】
新的信息流強行注入：
【天賦：無盡連鎖（獨有）】
【描述：你的每一次攻擊，都在爲下一次積蓄力量】
【效果1：無限疊加——每次成功造成傷害，永久提升1點基礎攻擊力】
【效果2：連鎖倍率——連續對同一目標造成傷害時，每次後續傷害獲得短暫加成（第2次+2%，第3次+4%，依此類推，最高疊加至？脫離戰鬥後重置）】
【效果3：？？？（未解鎖）】
林洛愣住了。
這個天賦……完全超出了他對系統的認知。系統賦予的天賦通常都有明確上限和制約條件，比如“每日可發動三次”“消耗大量精神力”“冷卻時間二十四小時”之類的。
但【無盡連鎖】的描述裏，充滿了“無限”“永久”“？”這樣的字眼。
還有那個未解鎖的第三效果……
【系統面板生成完畢】
【是否現在查看？】
林洛在意識中選擇“是”。
一個半透明的界面在眼前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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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林洛
年齡：16
職業：劍士（F級）
等級：1（0/100）
生命值：120/120
法力值：80/80
屬性：
力量：12（影響物理攻擊）
敏捷：11（影響攻擊速度、閃避）
體質：12（影響生命值、防御）
精神：8（影響法力值、法術抗性）
意志：15（影響狀態抗性、天賦發揮）
攻擊力：12+0（當前累積加成：0）
防御力：6
攻擊速度：1.0次/秒
天賦：無盡連鎖（獨有）
技能：基礎劍術（被動，使用劍類武器時小幅提升熟練度）
裝備：粗布短衫（防御+1）、麻布長褲（防御+1）
背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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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擊力後面的“+0”和“當前累積加成：0”，應該就是【無限疊加】的體現。每造成一次傷害，這個數字就會+1，而且永久提升。
永久。
林洛的心跳加快了。
祭壇上，他按着的那根覺醒柱亮起白光——F級的標準光芒。但白光中隱約有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銀灰色紋路流轉，只是速度太快，沒人注意到。
“F級職業【劍士】。”祭司記錄，語氣平淡，“下一個。”
林洛走下祭壇，回到妹妹身邊。
林曉看着他，眼裏有擔憂，但更多的是鼓勵：“哥，劍士很好啊，戰鬥職業呢。”
“嗯。”林洛點頭，沒多解釋天賦的事。
直覺告訴他，【無盡連鎖】不能隨便讓人知道。一個理論上可以無限成長的攻擊力天賦，在這個力量爲尊的世界，會引來什麼，他不敢想。
隊列繼續前進。
“第157號，林曉。”
林曉身體僵了一下。林洛輕輕推了推她的背：“去吧。”
少女走上祭壇，白色的裙擺隨着步伐輕輕擺動。她站在覺醒柱前，回頭看了哥哥一眼，然後伸出手。
掌心貼上金屬柱的瞬間——
嗡！！！
低沉的轟鳴從祭壇下方傳來，十二根覺醒柱同時震動！
林曉的頭發無風自動，絲絲縷縷飄起。她的瞳孔深處，一點銀白的光芒亮起，迅速擴散至整個眼眶。周圍的空氣開始扭曲，溫度驟降又驟升。
“怎麼回事？！”祭司驚呼。
祭壇上的法陣紋路瘋狂亮起，能量輸出瞬間飆升到警戒線以上。城主府的衛兵隊長臉色大變：“保護祭壇！疏散人群！”
但已經晚了。
林曉的身體緩緩浮起，離地半米。她閉着眼睛，表情安詳，仿佛沉浸在某個美好的夢境。但從她身上散發出的能量波動，讓周圍幾十米內所有人都感到窒息般的壓迫感。
天空開始變化。
原本晴朗的藍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下來。不是烏雲，而是仿佛白晝直接跳轉到深夜——深藍色的天幕上，星辰一顆接一顆亮起，越來越密，越來越亮。
不，不是普通的星辰。
那些光點排列成神秘的圖案，緩緩旋轉，投下銀白色的光柱，一道，兩道，三道……整整七道光柱從天而降，聚焦在林曉身上！
少女被包裹在璀璨的星輝中，身影變得朦朧而神聖。
祭壇周圍，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貧民區的居民，平民區的商人，甚至趕來觀禮的貴族代表，全都仰着頭，張着嘴，看着這違背常理的天地異象。
“星、星辰之力……”一個年邁的祭司顫抖着跪下，“這是……星辰眷顧……”
林洛站在人群中，拳頭握得指節發白。
他看着光柱中的妹妹，心裏沒有喜悅，只有冰冷的恐懼。這麼驚人的異象，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妹妹的天賦強大到駭人聽聞，也意味着……她從此會成爲無數人眼中的“資源”“寶物”“工具”。
光柱持續了整整一分鍾。
當星光漸漸散去，林曉緩緩落回地面，睜開眼睛。她的瞳孔還殘留着星輝的碎芒，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微妙變化——更加空靈，更加……不屬於這個世界。
覺醒柱上，光芒沖天而起。
不是白色，不是金色，不是暗金色。
是七彩的、仿佛將彩虹揉碎後重新編織的瑰麗光華！光柱沖上雲霄，在百米高處炸開，化作無數星光飄散，覆蓋了整個廣場。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祭司用變了調的聲音嘶吼出來：
“S……S級潛力職業！【星辰詠者】！！！”
全場炸了。
“S級？！我們城出S級了？！”
“星辰詠者……那不是傳說中能溝通星辰、改寫命運的超稀有職業嗎？”
“我的天，這女孩是誰家的？”
林洛推開擁擠的人群，沖向祭壇。但衛兵已經組成人牆，將林曉保護——或者說隔離——在中間。
就在這時，三道強大的氣息從天而降。
左邊，一個身穿深藍法袍、胸口繡着銀色星辰的老者踏空而來，周身環繞着細微的電流。
中間，一位紅發女劍士騎着巨大的獅鷲俯沖落地，翻身下鞍時動作幹淨利落。
右邊，穿着華麗貴族禮服的中年男子乘坐懸浮平台緩緩降落，身後跟着四名氣息沉穩的護衛。
三人幾乎同時開口：
“星輝學院，特級導師奧蘭多，代表學院邀請這位小姐入學！”
“赤焰學院，戰鬥部部長薇薇安，願提供全額獎學金及頂級資源培養！”
“本城主代表王立學院發出特招邀請！並即刻授予子爵爵位！”
三大學院的特使，爲了一個剛剛覺醒的少女，同時現身在這座邊緣小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曉身上。
而林曉，在短暫的茫然之後，第一反應是看向人群中的哥哥。
她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聲音，但林洛讀懂了。
——哥，我害怕。
林洛深吸一口氣，推開擋在身前的衛兵，走到祭壇邊緣。所有的目光瞬間轉移到他身上。
“你是誰？”城主皺眉。
“我是她哥。”林洛說，聲音不大，但很清晰，“林曉的哥哥，林洛。”
奧蘭多導師眯起眼睛打量林洛，又看了看覺醒記錄：“F級劍士……你是剛才覺醒的那個？”
“是。”
薇薇安部長挑眉：“所以？”
“所以，”林洛抬起頭，目光掃過三位大人物，最後落在妹妹身上，“如果她要入學，我要一起去。”
“荒唐！”城主呵斥，“學院重地，豈是你說去就能去的？”
“那就讓她自己選。”林洛看向妹妹，“曉曉，告訴他們，你要去哪所學院。”
林曉咬了咬嘴唇，走下祭壇，站到哥哥身邊。她握住林洛的手，然後轉向三位特使，聲音還有些顫抖，但很堅定：
“我……我想和哥哥一起。如果哥哥不能去，那我也不去。”
現場再次安靜。
奧蘭多導師最先反應過來，他深深看了林洛一眼，忽然笑了：“有趣。星輝學院可以破例，允許‘特招生家屬兼護衛’身份隨行。不過……”他頓了頓，“你需要通過學院的入學測試，哪怕是作爲護衛，也不能太差。”
“可以。”林洛毫不猶豫。
薇薇安皺眉：“奧蘭多，你這是——”
“這孩子是星辰詠者，”奧蘭多打斷她，語氣意味深長，“星辰的選擇，往往比我們凡人的計算更精準。既然她堅持要和哥哥一起，那我們就尊重這份羈絆。”
城主還想說什麼，但奧蘭多已經取出一枚銀色徽章，遞給林曉：“三天後，學院飛空艇會在城北起降場等待。帶上你的哥哥，和一些必需品。其他的，學院都會準備。”
林曉接過徽章，小聲道謝。
薇薇安冷哼一聲，躍上獅鷲騰空而起。城主也搖搖頭，帶着護衛離開。
人群漸漸散去，但議論聲久久不息。貧民區出了個S級天才的消息，像風暴一樣席卷全城。
林洛牽着妹妹的手，穿過一道道復雜的目光，朝家的方向走。
路上，林曉一直低着頭。
“哥，”她忽然說，“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
“爲什麼要道歉？”林洛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妹妹，“這是你的天賦，是你的未來。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林曉抬起頭，眼眶有點紅，“這樣你就必須跟我去學院，你的生活全被打亂了……”
“我的生活本來就只有你。”林洛揉了揉她的頭發，“別想那麼多。去了學院，好好學習控制你的力量。我會保護好自己，也會保護好你。”
“但是哥，那個奧蘭多導師說的入學測試……”
“我能通過。”林洛說，語氣裏有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他確實能。
因爲從覺醒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常理”說再見了。
【無盡連鎖】。
每一次攻擊，都在變強。
沒有上限。
兩人回到家，關上門，世界終於安靜下來。窗外的貧民區還在沸騰，但這間破舊的小屋裏，只有兄妹二人。
林曉坐在床邊，看着手裏的銀色徽章。徽章上刻着星辰圖案，觸手溫潤，隱隱有能量流動。
“哥，”她輕聲說，“我的系統面板……有點奇怪。”
“怎麼？”
“職業是【星辰詠者】，評級S級潛力。屬性什麼的都正常，但是……”林曉咬了咬嘴唇，“有一個‘特殊狀態’，寫着‘存在感消耗’。”
林洛心裏一緊：“什麼意思？”
“描述說，每次使用星辰之力，除了消耗法力，還會消耗‘存在感’。過度使用會導致我在他人記憶中的印象模糊，甚至可能被世界規則暫時遺忘……”林曉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是後面又說，有‘絕對羈絆’連接的對象不受影響。”
她抬起頭，看着哥哥：“那個‘絕對羈絆’……應該是你吧？”
林洛在床邊坐下，握住妹妹的手：“不管是什麼，有哥在。你不會被遺忘，永遠不會。”
林曉點點頭，靠在他肩上。
窗外，天色漸晚。貧民區的喧囂慢慢平息，但這座城市的高層，注定有很多人今夜無眠。
林洛看着窗外的夜色，心裏默默計算。
三天後出發。
在這之前，他需要做兩件事：第一，測試【無盡連鎖】的具體效果；第二，給妹妹準備一些必要的物品。
還有……和這個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告別。
“曉曉。”
“嗯？”
“把家裏重要的東西收拾一下。父母的筆記，你喜歡的書，還有那幾件媽媽留下的衣服。”
“我們要……永遠離開這裏了嗎？”
“也許還會回來，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林洛輕聲說，“從今天起，我們要去一個更大的世界。那個世界很精彩，但也很危險。”
“有哥在，我不怕。”
林洛笑了笑，沒說話。
他怕。
但他不會讓妹妹知道。
夜深了，林曉終於睡着。林洛輕輕帶上門，走到屋外的小院裏。月光灑在地上，像一層薄霜。
他找來一根結實的木棍，大概三尺長，手腕粗細。
然後，對着院子裏的老槐樹，揮出第一棍。
啪。
樹皮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造成傷害：1點】
【無盡連鎖生效：基礎攻擊力永久+1】
【當前攻擊力：13+1】
林洛看了看系統提示，繼續。
第二棍，第三棍，第四棍……
他控制着力度，確保每次都能造成傷害，但又不會真的傷到樹。木棍劃破空氣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單調地重復。
十棍，二十棍，五十棍……
汗水順着額角滑落，手臂開始酸脹。但林洛沒有停。
他想知道，這個天賦的極限在哪裏。想看看所謂“無限疊加”，是不是真的無限。
一百棍。
兩百棍。
當第三百棍落下時，東方已經泛白。
林洛喘着氣，拄着木棍，看着系統面板：
【當前攻擊力：13+300】
一夜之間，攻擊力提升了三百點。這個數字，已經超過很多十級以上的職業者。
而代價僅僅是……手臂酸麻，體力耗盡。
他靠着槐樹坐下，看着晨曦一點點染紅天際。
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要被他這個F級劍士，用最笨拙的方式，砸出一道裂縫了。
而裂縫的那頭，是無限。
林洛閉上眼睛，休息了片刻。然後起身，回屋，燒水，準備早餐。
新的一天開始了。
離飛空艇到來，還有兩天。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很多棍要揮。
很多傷害要造成。
很多……力量要積累。
爲了在那個更大的世界裏，保護好他想保護的人。
槐樹的樹幹上，那片被敲擊的區域，樹皮已經完全脫落，露出下面新鮮的木質。一圈一圈的痕跡，像某種沉默的誓言。
風過庭院，帶起幾片早落的葉子。
在這個無人見證的黎明，一個傳奇，從最卑微的起點，悄然開始了它的第一次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