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天橋鐵皮頂上，聲音密集得讓人喘不過氣。林陽背靠着欄杆，褲管溼透，鞋裏灌滿了水。他低頭看手機，屏幕裂了，還能亮。催債短信一條接一條，最新那條寫着“今晚不還錢，你媽病床直接拔管”。 他沒回。手指滑動，點開銀行APP，餘額顯示負數。再往上翻，是上個月工資到賬記錄——稅後四千八，扣完房租和分期，剩三百二。他盯着數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 橋下有車燈掃上來，刺眼。他眯起眼，看見三個人影從坡道走上來，手裏拎着鋼管。領頭那個穿黑夾克，右耳戴金環，是陳天豪手底下專管城東片區的馬仔。 “林陽，躲這兒挺清淨啊？”黑夾克笑了一聲，把鋼管在掌心拍得啪啪響，“老板說給你最後機會，今晚十二點前，五萬現金，一分不能少。” 林陽沒動。他喉嚨發幹，想說話，發現聲帶像被膠水粘住了。他抬手摸口袋，掏出半包皺巴巴的煙，抽出一根叼上，打火機按了三次才打着。 “我真拿不出。”他說，“我媽還在住院，我爸剛做完手術，你們非要現在逼死我們全家？” “關我屁事。”黑夾克往前一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爸當年籤字畫押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今天？” 林陽咬住煙嘴，沒再吭聲。他知道說什麼都沒用。前世就是這時候，他轉身想跑，被一棍子撂倒，拖到巷子裏打到吐血。後來籤了“血償協議”，利滾利滾到五十萬，父母扛不住壓力，一個跳樓，一個喝藥。 車燈又晃了一下，這次更近。是一輛大卡車，速度沒減，直沖天橋方向。林陽突然覺得不對勁——那車沒打轉向，也沒鳴笛，像是故意沖着他來的。 他想躲，腿卻像灌了鉛。黑夾克也愣住了，回頭看了一眼，罵了句髒話，拽着兩個小弟往後退。 刺眼的光吞沒了林陽的視野。他閉上眼，聽見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嘯，還有自己心跳炸開的聲音。 然後，一切安靜了。 沒有疼痛，沒有撞擊，只有耳邊一聲冰冷的電子音：“逆襲人生系統激活，宿主生命體征重置，時間錨點：畢業答辯前夜。” 林陽猛地睜開眼。 天花板是白的，牆角有黴斑，桌上擺着筆記本電腦，屏幕還亮着——PPT第十七頁，標題是《中小企業融資困境與突圍路徑》。窗外有鳥叫，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他攤開的手掌上。 他低頭看自己。T恤幹淨，牛仔褲沒破，手腕沒淤青，腳踝沒腫。他伸手摸臉，胡茬剛冒頭，皮膚緊繃，不是三十歲被生活榨幹的樣子。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樓下是大學宿舍區，自行車棚裏停着幾輛共享單車，幾個學生拎着豆漿包子邊走邊聊。遠處操場有人跑步，廣播裏放着校歌。 這不是夢。他掐自己大腿，疼。很疼。 “系統。”他低聲說，“你在？” “我在。”電子音直接在腦內響起，“檢測到宿主強烈求生與復仇意志，系統綁定完成。新手任務發布：二十四小時內完成畢業答辯，獎勵技能點一點，預知片段一次。” 林陽深吸一口氣，轉身坐回椅子。電腦屏幕上的PPT還停在那一頁，鼠標箭頭在“保存”按鈕上懸着——這是他前世熬夜改到凌晨三點的稿子，答辯當天被教授當場打斷，說數據造假，論文打回重寫。 他記得那天蘇婉兒坐在後排，全程低頭玩手機。散場後她拉着他去咖啡廳，說“你這樣下去不行，我爸媽不會同意我們結婚”。三個月後，她在朋友圈曬出鑽戒，配文“終於等到對的人”。 林陽關掉PPT，新建文檔，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他不用查資料，不用翻論文，每一個數據、每一條參考文獻都刻在他腦子裏——前世他爲了改這篇論文，熬了七個通宵，查遍知網所有相關期刊。 門被推開，室友探頭進來：“陽哥，食堂最後一波包子，去不去？” “不去。”林陽頭也不抬，“幫我帶倆肉包，一瓶豆奶。” “行。”室友嘀咕，“答辯前還這麼拼，卷王啊你。” 門關上，林陽停下敲鍵盤的手。他點開微信，找到蘇婉兒的對話框——最後一條消息是他發的“晚上一起吃飯？”，對方已讀未回。頭像還是那只粉色兔子，籤名寫着“生活要有儀式感”。 他刪掉了對話框。 樓下傳來自行車鈴聲，還有學生喊“讓一讓”。林陽走到窗邊往下看，趙叔正推着早餐車從校門口經過，車上插着“老趙煎餅果子”的牌子。前世這老頭在他被債主堵在家門口時，偷偷塞給他五百塊錢，說“先墊着，別讓你媽知道”。 林陽記下了這個時間點。明天早上七點，他要去買煎餅，順便跟趙叔聊聊最近城東片區誰家又被潑了油漆。 電腦右下角時間跳到六點整。系統提示音又響：“每日籤到可兌換基礎道具，是否籤到？” “籤。”林陽說。 “籤到成功，獲得‘初級危機預判卡’一張，可提前十分鍾感知致命危險。聲望值+10，當前等級：螻蟻（0/100）。” 林陽把卡片收進虛擬背包。他不需要現在用。他知道接下來二十四小時裏最大的危險是什麼——不是答辯，不是蘇婉兒，而是下午三點，導師辦公室。 前世就是那時候，周明遠第一次出現在他生命裏。西裝筆挺，笑容溫和，遞給他一張名片，說“有興趣來我公司實習嗎”。他當時感激涕零，殊不知那是青雲商會的獵頭，專門物色家境貧寒、急於賺錢的學生，籤下賣身契般的勞務合同。 這一世，他要笑着接過名片，然後當面撕掉。 手機震動，蘇婉兒發來消息：“答辯加油哦，我在台下給你錄視頻～” 林陽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回復：“不用來了，我沒空招待觀衆。” 發送。拉黑。一氣呵成。 他重新打開PPT，把第三頁的數據模型整個刪掉，換成一套全新的算法框架——這套框架三年後會在華爾街流行，現在還沒人用過。教授看到一定會眼前一亮。 窗外陽光越來越亮，照在他手背上，暖的。林陽攥緊拳頭，指節發白。 這一世，他不會再讓任何人決定他的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