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圓之夜。

血色滿月高懸天際,將整個獅族部落籠罩在一片不祥的紅光中。中央空地上,篝火堆成了巨大的火圈,跳動的火焰在夜風中扭曲如舞蹈的妖魔。

林薇薇被兩個雌性獅人從籠子裏拖出來,粗暴地清洗身體——用冰涼的河水沖刷,再用粗糙的獸皮擦幹。她們扒掉了她那身已經破爛不堪的睡衣,換上了一件白色的、用某種植物纖維編織的簡陋長袍。袍子很薄,夜風吹來,她冷得渾身發抖。

額頭的紋路在月光下灼熱發燙,像有火焰在皮膚下燃燒。

她被帶到火圈中央。那裏已經擺放着其他祭品:三頭被捆綁的角鹿,一對關在木籠裏的雪白大鳥,羽翼垂落,眼神死寂。祭司——那個白毛獅人——站在一個石制祭壇前,身上披着掛滿獸骨和羽毛的袍子,手中握着一把鑲嵌着寶石的骨刀。

周圍圍滿了獅人。男女老少,幾乎所有部落成員都來了。他們沉默地看着祭壇,臉上帶着敬畏與期盼。雷恩坐在祭壇右側的石座上,暗金色的毛發在火光中流淌着金屬般的光澤。他穿着簡單的皮甲,金色豎瞳平靜地看着這一切,王者威嚴無聲彌漫。

薇薇被按跪在祭壇前。粗糙的石面硌得膝蓋生疼。她抬起頭,正對上雷恩的目光。那雙金色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就像在看一件即將被使用的工具。

祭司開始吟唱。

古老、晦澀的音節從他喉中涌出,節奏怪異,像野獸的嚎叫又像風的嗚咽。他手中的骨刀開始發光,淡藍色的光暈纏繞着刀身。周圍的獅人們跟着低吟,聲音匯成一片低沉的和聲,在夜空中回蕩。

薇薇聽不懂歌詞,但她能感覺到——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在聚集。一種無形的壓力,從大地深處升起,從血色月亮中降下,從每個獅人的信仰中凝聚。她的紋路灼燒得更厲害了,幾乎要燙傷皮膚。

祭司舉起骨刀,走向第一頭角鹿。刀光落下,鮮血噴濺。角鹿甚至沒發出多少聲音就倒下了,血液流淌進祭壇的凹槽,順着刻畫的紋路蔓延。

然後是第二頭,第三頭。

血腥味彌漫開來,混合着篝火的煙味和獸人們狂熱的呼吸。薇薇胃裏翻江倒海,但她強迫自己看着,記住每一個細節——祭壇的形狀、紋路的走向、祭司的動作、雷恩的位置。

輪到那對雪羽鳥了。祭司打開籠子,抓住其中一只的脖子。鳥發出淒厲的鳴叫,羽翼瘋狂拍打。

就是現在。

薇薇的手悄悄伸進白袍的袖口——那裏藏着她最後一樣東西:那面小鏡子。昨天清洗時,她趁雌性獅人不注意,偷偷把它塞進了袍子夾層。

她需要制造混亂。任何混亂都好。

祭司舉起刀,對準雪羽鳥的心髒——

“嗷嗚——!!!”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穿透力極強的狼嚎。

緊接着,是第二聲,第三聲,無數聲。不是部落邊緣的野獸,而是成規模、有組織的嚎叫,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敵襲!”瞭望塔上的守衛嘶聲大喊。

整個部落瞬間炸開鍋。篝火旁的老弱婦孺驚慌失措,戰士們則迅速抓起武器。雷恩從石座上站起,金色豎瞳收縮如針。

“狼族。”他吐出兩個字,聲音冰冷徹骨。

幾乎是同時,部落邊緣的柵欄被撞開了。幾十道黑影如潮水般涌入——狼人。他們比獅人稍矮,但更加精瘦敏捷,灰黑色的毛發在月光下泛着油光,獠牙外露,眼中閃爍着貪婪的凶光。

“爲了冬天的食物!”領頭的狼人——獨眼,臉上有猙獰的疤痕——高舉石斧,“搶走他們的儲備!搶走雌性!幼崽全部殺光!”

混戰爆發。

獅人戰士怒吼着迎上去。骨矛與石斧碰撞,利爪撕裂皮肉,鮮血在火光中飛濺。雌性獅人掩護着幼崽向中央大屋撤退,但狼族的目標很明確——他們分出一隊直奔部落的儲藏洞穴,另一隊則撲向那些落單的雌性和幼崽。

祭壇旁一片混亂。祭司已經丟下骨刀,抓起一根長杖加入戰鬥。那對雪羽鳥從破開的籠子裏飛出,驚慌地消失在夜空中。

薇薇還跪在祭壇前。押送她的兩個雌性獅人已經跑去保護幼崽,沒人再管她。

機會!

她猛地站起來,白袍在夜風中翻飛。但往哪跑?部落大門被狼族堵住,中央大屋方向在混戰,邊緣是陡坡深谷——

“媽媽!”一個小獅崽的哭喊聲傳來。

薇薇轉頭。就在祭壇不遠處,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獅崽——金色毛發,頭頂的耳朵還耷拉着——正跌跌撞撞地跑着,與撤退的隊伍走散了。而在他身後,一個狼人戰士已經發現了他,咧嘴露出獠牙,舉起石斧。

沒有任何猶豫。

薇薇甚至沒時間思考。她的身體先於大腦行動——她撲了過去,用自己單薄的身軀擋在小獅崽前面,同時舉起手中的小鏡子,對準狼人的眼睛。

月光、火光、鏡面反射。

一道刺目的光斑精準地射進狼人的瞳孔。

“啊!”狼人猝不及防,眼前一花,動作頓住。

就在這一瞬間,一根骨矛從側面飛來,貫穿了狼人的胸膛。是雷恩。他不知何時已經沖到近前,金色的眸子裏燃燒着冰冷的怒火。

狼人倒下。雷恩看都沒看他,目光落在薇薇身上。

她還在發抖,雙手死死護着懷裏的小獅崽。白袍上沾了狼人的血,額頭的紋路在混亂中發出微弱的紅光。小鏡子從她手中滑落,掉在血泊裏。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秒。

雷恩看着這個嬌小的、應該是最弱小的無毛獸。她剛剛做了什麼?用那種奇怪的小東西反射光線,幹擾了狼人,爲一個與她毫無關系的獅族幼崽爭取了哪怕半秒的時間。

而就是這半秒,救了一條命。

“王!”遠處傳來戰士的呼喊,更多的狼人正在涌來。

雷恩沒有回應。他突然彎腰,單手將薇薇連同她懷裏的小獅崽一起撈起,扛在肩上。動作粗魯,但避開了她可能受傷的部位。

“回王帳!”他低吼一聲,轉身朝中央大屋沖去。

沿途有狼人試圖阻攔,但雷恩甚至沒有用武器。他一爪揮出,金色的殘影閃過,狼人的頭顱便滾落在地。他像一台無情的殺戮機器,在混戰中撕開一條血路。

薇薇被顛得頭暈目眩,只能死死抓住他的皮毛。懷裏的小獅崽在哭,她本能地輕輕拍撫,用中文低語:“不怕……不怕……”

雷恩沖進中央大屋——那是整個部落最大、最堅固的石屋。他將薇薇和小獅崽丟在鋪着厚厚獸皮的石床上,轉身對門口兩個守衛下令:“守住。任何狼族靠近,格殺勿論。”

“是,王!”

沉重的木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廝殺聲。屋內只點着一盞獸油燈,光線昏暗。石床邊的牆上掛滿了獸骨戰利品,空氣中彌漫着雄性獸人濃烈的氣息——混合着汗水、皮革和一種獨特的、類似檀木的體味。

小獅崽還在抽泣。薇薇檢查了一下,他除了驚嚇沒有受傷。她用袖子擦掉他臉上的血跡,輕聲哼着記憶中的兒歌——她哄弟弟時唱的歌。

漸漸地,小獅崽安靜下來,蜷縮在她懷裏睡着了。

門外的戰鬥聲漸漸平息。偶爾還有零星的嚎叫,但大勢已定。獅族守住了部落。

不知過了多久,木門被推開。

雷恩走了進來。他身上的皮甲沾滿了血——有狼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左肩有一道深深的爪痕,還在滲血。但他毫不在意,隨手扯掉破損的皮甲,露出精壯的上身。

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肌肉線條如同雕刻,每一塊都充滿了爆發力。暗金色的毛發從胸口延伸到腹部,腰際圍着簡單的皮裙。他走到石床邊,金色豎瞳盯着薇薇。

薇薇抱着熟睡的小獅崽,警惕地回望。

語言不通。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不知道自己是獲救了,還是從祭品變成了別的什麼。

雷恩突然伸手,不是對她,而是輕輕碰了碰小獅崽的頭。動作笨拙,但罕見地溫和。“我的侄子。”他說,然後意識到她聽不懂,皺了皺眉。

他直起身,環顧四周,最後從牆角拿起一塊用來記事的石板和一根炭筆——那是祭司用來記錄狩獵成果的。他把石板和炭筆丟到薇薇面前。

溝通。他需要和她溝通。

薇薇明白了。她小心地將小獅崽放在獸皮上,拿起炭筆。石板表面粗糙,但能寫字畫畫。她深吸一口氣,開始畫。

第一幅:她自己(簡筆畫小人),被關在籠子裏,月亮很圓,一個祭司模樣的人舉着刀。

第二幅:狼人(畫了狼頭人身)進攻,她擋在小獅崽(畫了帶耳朵的小人)前面。

第三幅:他扛起她和幼崽,跑回屋子。

畫得很簡陋,但意思明確。

雷恩看着石板,金色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他拿起炭筆,在第三幅畫旁邊加了幾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然後畫了兩個小人站在一起,旁邊打了個問號。

他在問:你爲什麼救獅族的幼崽?

薇薇咬唇。爲什麼?她也不知道。本能?她從小喜歡孩子,學美術時還去孤兒院當過志願者,教孩子們畫畫。但在這裏,在生死關頭,這種“喜歡”顯得如此不合時宜。

她想了想,在石板上畫:一個小人(她)看着另一個小人(幼崽)在哭,她畫了個心形——這是全宇宙通用的符號。

然後,她指了指心,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因爲心疼。

雷恩看着那個奇怪的符號,又看看她。他顯然沒理解“心形”的含義,但他看懂了她指自己胸口的動作。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薇薇以爲他不會回應了。

突然,他伸手,粗糙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她額頭的紋路。

灼熱感再次傳來。但這次,他的觸碰帶來一種奇異的共鳴——她體內的紋路在回應,微弱的紅光沿着紋路流淌,甚至蔓延到了他的指尖。

雷恩猛地縮回手,眼中閃過震驚。

他再次拿起炭筆,在石板上快速畫起來。這次他畫得很詳細:一個古老的祭壇,上面有復雜的紋路——和她額頭的紋路有七分相似。祭壇上方,畫了一個抽象的神像,光芒萬丈。

然後他指了指神像,又指了指她,最後畫了一個箭頭,指向他自己。

他在說:這些紋路,與獸神有關。而你,與我有關。

薇薇的心髒狂跳起來。她想起了昨晚偷聽到的對話——“異世之痕”,傳說能溝通獸神的媒介。

如果這是真的……如果她真的有什麼特殊之處……

她鼓起勇氣,在石板上寫下幾個漢字:

我想活

寫完,她抬頭看着他,黑色眼睛裏是不加掩飾的求生欲。

雷恩看着那些奇怪的符號——他當然不認識漢字,但他看懂了她的眼神。那不是在祈求憐憫,而是在談判。這個弱小的、沒有皮毛的異類,在用她唯一能用的方式,爭取活下去的權利。

門外傳來腳步聲,祭司的聲音響起:“王,狼族已退。我們損失了七名戰士,傷者二十餘。幼崽全部安全。”

雷恩沒有回頭。他的目光依然鎖在薇薇臉上。

許久,他開口,聲音低沉:“她不再是祭品。”

門外沉默了一瞬。“王,那獸神的賜福……”

“獸神已經給了回應。”雷恩說,金色豎瞳裏倒映着薇薇額頭發光的紋路,“今晚,狼族突然襲擊的時間,正是祭祀開始的時刻。這不是巧合。”

他彎腰,湊近薇薇。濃烈的雄性氣息將她包圍。他的鼻尖幾乎碰到她的額頭,深深吸氣,像是在辨認某種氣味。

“異世之痕在發光。”他低聲自語,“在回應我的靠近。”

然後,他直起身,對門外說:“準備儀式。不是祭祀,而是……伴侶儀式。”

薇薇聽不懂“伴侶”這個詞,但她從雷恩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種新的、更復雜的東西——不再是看工具的眼神,而是一種審視、評估,以及……某種強烈的占有欲。

他指着她,一字一頓地說出獸人語中“伴侶”的發音:“塔莉亞。”

然後,他指了指自己:“雷恩。”

最後,他握住她的手——那只握着炭筆的、還在發抖的手——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心髒跳動的位置。

“我的。”他說。

兩個字,簡單、霸道、不容置疑。

屋外,血月西斜,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

而在王帳內,一個新的契約,正在無聲中締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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