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像是有人用鈍器在反復敲擊他的太陽穴。
陳鋒從冰冷的地面上掙扎着撐起身子，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他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純白色空間裏。牆壁是半透明的，流動着藍色的數據流光，但那光芒忽明忽暗，像隨時會熄滅的殘燭。
“我...這是在哪？”
他最後的記憶是凌晨三點在公司加班改代碼，因爲連續熬了三個通宵，心髒突然一陣絞痛，然後就...
“宿主蘇醒。身份識別：陳鋒，人類男性，25歲，地球原生個體。DNA綁定完成。”
冰冷的機械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什麼？！”陳鋒猛地站起來，環顧四周。空間大約有半個籃球場大小，沒有任何門窗，只有頭頂一個散發出微弱光芒的穹頂。
“歡迎來到主神空間——或者是前主神空間殘餘部分。”
眼前的空氣中突然浮現出一行行文字，伴隨着那個機械音的解說：
【空間狀態報告】
完整度：12.6%
能源儲備：0.3%（臨界值）
輪回者數據庫：損壞99.8%
任務系統：完全離線
強化體系：數據丟失
位面坐標庫：部分損壞，剩餘可識別坐標7個
警告：空間核心嚴重受損，將於30地球日內徹底崩潰。屆時所有綁定單位將同步抹殺。
倒計時：29天23小時58分17秒
陳鋒感覺自己的血液都涼了。他讀過網絡小說，知道“主神空間”是什麼概念——那是把活人扔進恐怖片世界玩命的無限流設定。但那些小說至少還有任務、強化、回歸現實的希望...
而這個，直接就是個要散架的殘骸，還綁定了抹殺倒計時？
“等等，你說‘前主神空間’？什麼意思？”陳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作爲程序員，他習慣先理清bug再找解決方案。
機械音——或者說是空間殘存的智能——斷斷續續地回答：
“記錄顯示...空間在多元宇宙坐標[無法解析]遭遇...未知災難。具體數據損壞。結果：主神核心碎裂，空間結構破損87.4%，大部分功能模塊丟失...本智能僅爲應急備份系統，能量即將耗盡。”
話音落下，陳鋒手腕上突然出現一個銀灰色的手環。半透明的屏幕上，鮮紅的倒計時正一秒一秒地跳動：29天23小時47分22秒。
“所以，我需要找能量？什麼能量？”陳鋒快速滑動虛擬界面，調出能源需求列表，“高純度鈾礦？魔法晶石？恒星核心碎片？這地球上哪裏有這些東西？！”
“建議宿主開啓位面通道...前往其他世界獲取資源...”
“用0.3%的能量？”陳鋒氣笑了，“這連維持通道基本穩定都不夠吧？”
他繼續翻看空間殘存的功能列表。大多數都是灰色的【損壞】狀態，但有幾項還能勉強使用：
【微型通道開啓】（消耗0.2%能量/次，維持3秒，直徑≤10cm）
【基礎物品分析】
【位面環境掃描】（能量不足，範圍受限）
還有最下面一行小字：
【緊急協議：若檢測到跨位面入侵威脅，可啓動警報...警報系統損壞】
陳鋒盯着這行字，突然愣住了。
一個瘋狂的念頭，像黑暗中的火花，在他腦中閃現。
他重新閱讀那份狀態報告，特別是“位面坐標庫”那一欄。七個可識別坐標，每個都有簡單標注：
T-079：生化危機型末世，文明崩潰度87%
W-005：武俠文明，發展中古期
M-112：機械末日，科技水平：信息時代晚期
X-未知：坐標不穩定，危險等級：高
...
陳鋒的呼吸急促起來。
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倒計時，又看了看那些位面坐標。
然後，他想起了去年國慶閱兵式上那些鋼鐵洪流，想起了新聞裏那些奮戰在抗疫一線的醫護人員，想起了大學軍訓時教官說的話：
“個人再強，也強不過集體的力量；個人再聰明，也比不過組織的智慧。”
如果...如果這不是他一個人的災難呢？
如果這些位面連接着的，不只是他的生路，也可能是對整個人類文明的威脅？
三小時後，陳鋒站在市國安局對面的街角，深呼吸了十七次。
他的背包裏裝着幾樣東西：一台筆記本電腦（裏面有一些他緊急編寫的演示程序），一個移動硬盤（裝着他能收集到的關於多元宇宙理論的所有資料），還有他最大的籌碼——手腕上那個銀灰色的手環。
“要麼被當成瘋子送進精神病院，要麼...”陳鋒喃喃自語，邁出了腳步。
國安局大廳幹淨明亮，幾個工作人員正在忙碌。接待台後面坐着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警官，警服筆挺。
“同志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她抬頭，露出職業化的微笑。
陳鋒感到喉嚨發幹：“我...我要上報一個情況。可能涉及國家安全。”
女警官的表情認真了些：“請說。”
“我發現了一個...”陳鋒頓了頓，選擇了一個相對不那麼瘋狂的說法，“一個異常的物理現象。可能涉及...其他維度的通道。”
女警官眨了眨眼：“具體是什麼樣的現象？”
陳鋒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我能在這裏演示嗎？很小，只要三秒鍾。”
女警官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請控制範圍，不要影響其他人。”
陳鋒將手放在接待台空置的角落，激活了手環。
0.2%的能量被抽取，一個幽藍色的光點在他指尖出現，迅速擴大成直徑十厘米的圓形通道。
透過通道，可以清晰看到另一邊的景象：
灰暗的天空下，是傾覆的汽車殘骸和破碎的商店櫥窗。一只皮膚潰爛的手突然從畫面邊緣伸過，然後是拖沓的腳步聲和低沉的嘶吼。更遠處，有火光和爆炸聲。
三秒。
通道關閉。
接待台前一片死寂。
女警官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她的手已經本能地摸向了腰間的配槍。幾米外的另一個工作人員張大了嘴，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大廳角落的一名便衣男子，他幾乎瞬間就站到了陳鋒身側，一只手看似隨意地搭在陳鋒肩上，實際上完全控制住了他的行動路線。
“同志，請跟我來。”便衣男子的聲音很平靜，但不容置疑。
五分鍾後，陳鋒被帶進一間沒有任何窗戶的詢問室。牆壁是吸音材料做的，只有一張桌子三把椅子，牆角有一個攝像頭。
十分鍾後，三名穿着不同制服的人走了進來。一個國安系統的，一個軍方的，還有一個戴着眼鏡、看起來像是科研人員的中年人。
“陳鋒先生，”國安人員首先開口，“我是李維。能詳細說說你剛才展示的那個...‘現象’嗎？”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陳鋒盡可能詳細地解釋了一切。從他在公司昏倒，到在主神空間蘇醒，到那些位面坐標和倒計時。他展示了手環的部分功能，調出了空間的狀態報告，甚至用最後一點能量又開了次通道——這次他選擇的是W-005武俠位面的一角，展示了一片雲霧繚繞的山峰和遠處依稀可見的古建築。
“所以你認爲，”軍方代表，一位肩章上有一顆星的少將，沉聲問道，“這些位面可能對地球構成威脅？”
“T-079位面有高傳染性病毒，”陳鋒調出空間日志的殘存記錄，“根據計算，如果不加控制，六年後可能會有自然產生的空間裂縫將病毒帶到地球。其他位面也可能存在未知風險。”
“而你需要能量來維持這個空間，否則你和空間會一起‘被抹殺’？”科研人員推了推眼鏡，“這個詞在物理學上很模糊，你能解釋具體機制嗎？”
“我也不清楚，”陳鋒苦笑，“但空間智能明確警告，倒計時結束就是徹底毀滅。我想...也許可以理解爲一種高維度的強制卸載？”
房間裏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三個人低聲交換意見，不時看向陳鋒和他手腕上的手環。
終於，少將站了起來：“陳鋒同志，情況我們已經初步了解。接下來你需要跟我們走一趟，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做詳細評估。有問題嗎？”
陳鋒搖頭：“沒有。事實上，我希望如此。”
“哦？”少將挑眉。
“我一個人處理不了這件事，”陳鋒坦然迎上對方的目光，“但我想，如果是國家，如果是我們整個文明的力量...也許不僅能解決危機，還能從中找到機遇。”
少將深深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兩小時後，一輛沒有任何標志的黑色轎車駛入地下深處。經過三道厚重的防爆門後，陳鋒被帶進一個完全由合金打造的房間。這裏已經有十幾個人在等待——有穿着白大褂的科學家，有軍裝筆挺的高級將領，還有幾位看起來像是政府高層的人。
“陳鋒同志，”一位兩鬢斑白的中將開口，他的聲音在密閉空間裏回蕩，“我是趙振國。在開始正式匯報前，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您請問。”
中將的目光銳利如刀：“你爲什麼選擇相信國家？根據你的描述，這個‘主神空間’曾經有無窮的力量。即使現在破損了，修復後也能讓你擁有超越常人的能力。爲什麼不上交給自己，或者...某個私人組織？”
陳鋒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抬起手，指着虛擬屏幕上那些位面坐標：
“首長，我看到T-079位面有數以億計的喪屍和崩潰的文明；我看到W-005位面有被山賊屠戮的村莊和腐朽的朝廷；我看到M-112位面有在機械暴動中掙扎的幸存者...”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堅定：
“我一個人，就算修復了空間，又能救幾個？但如果這是國家的力量，是解放軍的力量——我們可以拯救的不只是我自己，還有那些世界無數在苦難中掙扎的人。”
“而且，”陳鋒苦笑，“說實話，我就是一個普通程序員。讓我打喪屍？練武功？領導一個文明？我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野心。但我相信，我的祖國有。”
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
趙將軍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但他臉上依然嚴肅：“好。那麼，請開始你的正式匯報吧，陳鋒同志。把你知道的一切，完整地告訴我們。”
陳鋒深吸一口氣，將手環連接到房間中央的全息投影儀上。
空間殘存的數據開始流淌在空氣中，七個位面的坐標、威脅評估、資源分析...一一呈現。
他沒有注意到，在房間的陰影處，一個穿着中山裝的老人正靜靜地看着這一切。老人的手指輕輕敲擊着座椅扶手，眼中閃爍着陳鋒無法理解的光芒。
當匯報進行到一半時，陳鋒的手環突然發出了與之前不同的警報聲——不是能量不足的警告，而是一種尖銳的、持續不斷的蜂鳴。
屏幕上自動彈出了一條他從未見過的信息，用血紅色的文字顯示：
【檢測到未知信號源接入嚐試...】
【信號特征匹配：其他主神空間碎片（損毀狀態）...】
【警告：該信號源攜帶敵意協議...】
【信號源定位：地球，東亞區域，精確坐標解析中...】
房間裏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陳鋒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他以爲自己是唯一的“幸運兒”或“倒黴蛋”。
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而在某個他看不見的地方，某個同樣擁有系統碎片的人，剛剛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倒計時還在繼續，但遊戲規則，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復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