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幫一個女大學生找回了她走失的布偶貓,收費五千,她千恩萬謝。
第二天,她就在本地寵物群裏掛我:
【新型騙局!寵物偵探和偷貓賊團夥作案,自導自演“尋回”戲碼騙錢!】
【他找到貓只用了一天,太假了,肯定是他們偷了再送回來!】
【姐妹們千萬別信,我已經報警了,這種人就該被抓進去把牢底坐穿!】
我坐在派出所裏看着她的聊天記錄,無奈地笑了。
她不知道。
尋寵只是我的兼職。
我的主業,是打擊盜搶寵物產業鏈的專案組組長。
1
“沈哥!我求你了!我的貓湯圓不見了!”
“找不到它我真的會死!”
電話那頭的女聲帶着哭腔,上氣不接下氣。
打電話的女孩叫紀綿綿,一個本地大學的學生。
她的布偶貓在三個小時前從家裏跑丟了。
“你別急,把地址發給我,我馬上到。”
我掛了電話,帶上我的裝備箱,驅車趕往她家。
一進門,紀綿綿就撲了過來,眼睛紅腫。
“沈哥,費用你隨便開,只要能找到湯圓!”
我掃了一眼她家。
典型的女生公寓,幹淨整潔。
窗戶沒關,貓應該是從這裏跑出去的。
“常規尋寵服務,五千。”
“找到付錢。”
她立刻點頭:
“沒問題!”
我讓她把貓砂盆和貓糧碗放到窗邊,然後開始工作。
沿着窗台下的草叢,我找到了幾根白色的貓毛。
我拿出熱成像儀,開始對周圍的綠化帶、地下車庫進行搜索。
對於一只家貓來說,它跑不遠。
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什麼東西驚嚇,躲在了附近的角落裏。
一整天的時間,我幾乎翻遍了整個小區。
終於,在鄰居家廢棄的地下儲藏室裏,我聽到了微弱的貓叫。
儲藏室的門被雜物堵住了,我費了好大勁才挪開。
一只嚇壞了的布偶貓縮在角落,沖我“喵嗚”地叫。
我把它抱在懷裏,拍了張照片發給紀綿綿。
她幾乎是秒回:
【是湯圓!天啊!沈哥你太神了!】
我抱着貓回到她家。
紀綿綿一把搶過貓,又哭又笑,抱着貓親個不停。
“謝謝你沈哥!你就是我的神!”
她當場給我轉了五千塊錢,還非要拉着我合影。
照片裏,她抱着貓,笑得燦爛,給我比了個大大的贊。
她把照片發了朋友圈:
【尋寵屆的天花板!一天就幫我找回了我的命!】
【強烈推薦神探沈嶼!】
我婉拒了她請吃飯的提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臨走前,她追上來,一臉崇拜地問:
“沈哥,你怎麼能這麼快就找到的?也太厲害了吧!”
我隨口解釋:
“家貓的活動範圍有限。”
“我還有專業設備,加上一點經驗和運氣,不難。”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千恩萬謝地把我送出門。
我以爲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委托。
直到第二天,我的手機被打爆了。
無數陌生號碼發來辱罵短信。
【偷貓賊不得好死!】
【你這種人怎麼不去死啊!拿別人的心肝寶貝騙錢!】
【我已經報警了,你就等着坐牢吧!】
我一頭霧水。
點開了本地最大的寵物交流群。
群裏正在瘋狂轉發一個帖子,發布人正是紀綿綿。
【曝光新型騙局!寵物偵探和偷貓賊團夥作案!】
帖子裏,她聲淚俱下地控訴:
【姐妹們,我昨天被騙了!】
【那個叫沈嶼的寵物偵探,根本就是個騙子!】
【他找到貓只用了一天!你們信嗎?這太假了!】
【肯定是他們團夥偷了我的貓,然後再假裝幫我找回來。】
【騙我五千塊錢!】
【這種人利用我們愛寵心切的心理,簡直喪盡天良!】
帖子下面,是我和她那張“千恩萬謝”的合影。
照片被她P上了“騙子”兩個紅字。
【天啊!太惡心了!消費別人的愛心!】
【我就說怎麼可能這麼快,原來是自導自演!】
【@全體成員,大家快轉發!不能讓更多人被騙!】
我坐在派出所的辦公室裏,看着手機屏幕上不斷跳出的辱罵。
刑偵支隊的老張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沈隊,這事兒...”
我無奈地笑了笑,把手機鎖屏。
“沒事,讓她鬧。”
“鬧得越大越好。”
尋寵這個兼職,是我深入盜寵產業鏈底層,獲取情報的最佳僞裝。
我的主業,是打擊盜搶寵物產業鏈專案組的組長。
2
我注冊了一個小號,加入了那個寵物群。
紀綿綿正在群裏發言。
【綿綿好勇敢!敢於站出來曝光!】
【還好有你,不然我們都還蒙在鼓裏!】
紀綿綿發了一個“抱抱”的表情。
【不客氣姐妹們,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一想到那些被偷走再被“找回”的毛孩子,我就心疼。】
【那個姓沈的騙子,看着人模狗樣的,心比誰都黑!】
【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我用小號在群裏發言。
【尋寵本來就是個技術活,一天找到不是很正常嗎?】
【我之前也找過偵探,人家半天就找到了。】
【也是在鄰居家的花園裏。】
【沒有證據就說人家是騙子,不太好吧?】
紀綿綿立刻親自下場回復我。
【喲,這麼快就有同夥來洗了?分你錢了?】
【一天找到?你騙鬼呢?】
【我家湯圓膽子那麼小,怎麼可能自己跑出去?】
【肯定是被人偷走的!】
【他一個大男人懂個屁的貓?聞着味兒就找到了?】
【除非他就是偷貓的,不然門兒清!】
她的幾個擁護者也立刻圍攻上來。
【就是!我看你就是那個騙子的小號!】
【大家快舉報他!把他踢出群!】
我平靜地打字。
【我只是就事論論。】
【你家住在三樓,窗戶沒關,貓自己跳出去的可能性非常大。】
【寵物偵探通過熱成像儀和監控排查,鎖定貓的大概範圍。】
【再進行搜索,一天時間很合理。】
【你所謂的“騙局”,證據是什麼?】
【僅僅因爲太快了?這是主觀臆斷。】
紀綿綿被我戳到痛處。
【你懂還是我懂?那是我家貓!我比你清楚!】
【證據?我馬上就給你們看證據!】
幾分鍾後,她甩出了一張截圖。
是她和另一個女生的聊天記錄。
那個女生叫林薇,頭像是一只金毛。
【林薇:綿綿,你說的那個沈嶼,我好像也找過他...】
【紀綿綿:你也覺得他是騙子對不對?!】
【林薇:我不知道。】
【他當時幫我找回了我的狗,也很快,兩天就找到了。】
【他說是在一個工地的廢棄管道裏。】
【紀綿綿:看吧!套路都一樣!】
【肯定是他們提前把狗藏在那裏的!】
【林薇:可是,他看起來不像壞人啊。】
【還幫我家的狗處理了傷口。】
【紀綿綿:薇薇你太天真了!這就是騙子的手段!】
【讓你放鬆警惕!你快去報警!我們一起指證他!】
紀綿綿在群裏@我。
【看到了嗎?騙子!又多了一個受害者!】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林薇,薇薇你別怕,把你的經歷也說出來!】
【我們大家給你做主!】
被點名的林薇,在群裏發了一段語音,聲音都在發抖。
“我的狗是上個月丟的,找了沈偵探。”
“他確實很快就找到了...”
“我當時也覺得有點奇怪,但沒多想...”
紀綿綿立刻接話。
【姐妹們都聽到了吧!這騙子是個慣犯!】
【受害者不止我一個!】
她開始在群裏進行人肉搜索。
【這是那雜種的電話,姐妹們給我打爆!】
【讓他全家都跟着他一起社死!】
【他的工作室好像在城西的摩登創意園。】
【有附近的姐妹嗎?我們組團去他工作室門口堵他!】
我看着手機,眼神越來越冷。
本來,我只想利用她,引出她背後可能存在的盜竊團夥。
但現在,她已經嚴重幹擾了公共秩序。
更重要的是,她提到的那個摩登創意園。
那裏根本不是我的工作室。
而是我們專案組監控一個真正盜搶團夥的秘密據點。
她這麼一鬧,很可能會打草驚蛇。
3
我立刻給老張打了電話,讓他通知據點的同事暫時撤離,注意隱蔽。
掛了電話,我看着窗外。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摩登創意園門口已經聚集了二三十人。
他們大多是年輕女孩,手裏舉着自己打印的標語。
【嚴懲偷貓賊沈嶼!】
【還我血汗錢!】
紀綿綿站在人群中央,拿着一個擴音喇叭。
“姐妹們!我們今天就要讓這個騙子知道!”
“我們不是好欺負的!”
“他偷走的不是一只貓,是我們的家人!”
“他騙走的不是五千塊錢,是我們的信任!”
有人開始往我們據點的卷簾門上扔雞蛋和垃圾。
有人用紅色油漆在牆上噴塗“人渣”、“騙子”的字樣。
我不能再等了。
我換上一身便衣,開車趕往現場。
當我出現在創意園門口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他就是沈嶼!”
“騙子終於敢出來了!”
紀綿綿看到我,臉上閃過得意的冷笑。
“沈嶼,你終於肯露面了?”
我平靜地看着她:
“這裏不是我的工作室。”
“你們找錯地方了,也影響到別人了。”
“現在離開,我可以不追究。”
紀綿綿誇張地大笑起來:
“不追究?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追究?”
“你偷貓騙錢,我們還沒追究你呢!”
“姐妹們,大家看看!”
“這個騙子到現在還死不悔改!還敢威脅我們!”
她身後的一個女孩沖上來,指着我的鼻子罵:
“你這種畜生真該死!靠偷別人兒子發財!”
另一個男生把一杯沒喝完的奶茶直接潑到我臉上。
液體順着我的頭發流下,珍珠糊了我一臉。
我沒有動,也沒有擦。
我只是看着紀綿綿。
她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怎麼?不說話了?心虛了?”
“我告訴你沈嶼,今天這事沒完!”
“你不退錢,不跪下來給我們所有被你騙過的人道歉。”
“你休想離開這裏!”
“我已經聯系了本地的寵物媒體,他們馬上就到!”
“我要讓你在整個圈子都混不下去!”
她的話音剛落,一輛印着“萌寵之家”logo的面包車停在了路邊。
車上下來一個扛着攝像機的記者,直奔我們而來。
紀綿綿立刻換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迎了上去。
“記者大哥,你來得正好!就是他!這個騙子!”
她拉着記者的手,開始哭訴我的“罪行”。
記者將鏡頭對準我。
閃光燈亮起,刺得我睜不開眼。
“沈先生,對於紀小姐的指控,你有什麼想回應的嗎?”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奶茶,聲音很平靜。
“第一,我沒有偷貓,也沒有詐騙。”
“五千塊是合法合規的服務費。”
“第二,這裏不是我的辦公地點。”
“他們的行爲已經構成了尋釁滋事。”
“第三,”我看向紀綿綿,“你煽動網民,泄露我的個人信息。”
“組織線下圍堵,已經涉嫌違法。”
“我保留追究你法律責任的權利。”
紀綿綿對着鏡頭哭得更凶了。
“大家聽聽!他還在威脅我!”
“他不僅騙錢,還想用法律來嚇唬我們這些受害者!”
“我絕不退縮!”
“爲了更多的毛孩子不被傷害。”
“我今天一定要爲它們討回公道!”
記者把話筒遞給紀綿綿,讓她繼續控訴。
而我,則被她那些正義的姐妹圍在中間,推搡着,辱罵着。
就在這時,幾輛警車呼嘯而來,停在了人群外圍。
老張帶着一隊警察走了過來。
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紀綿綿看到警察,眼中閃過興奮。
她沖到老張面前,指着我,激動地說:
“警察同志!你們可算來了!”
“就是他!別讓他跑了!”
“人贓並獲,我親自給你們抓到的賊頭!”
4
老張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狼狽的我,眉頭皺了起來。
他沒有理會紀綿綿,而是徑直走到我面前。
“沈隊,你沒事吧?”
現場瞬間鴉雀無聲。
紀綿綿臉上的得意和激動,瞬間凝固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張,又看看我。
“沈隊?你們...你們認識?”
記者也愣住了,放下了攝像機。
周圍那些叫囂的“正義人士”,也都面面相覷,一臉茫然。
我沒回答她,只是對老張點了點頭。
“沒事。把爲首的幾個帶回去吧。”
“尋釁滋事,擾亂公共秩序。”
老張一揮手,身後的警察立刻上前。
紀綿綿抓住老張的胳膊,尖聲叫道:
“你們搞錯了!他才是騙子!我報警抓的是他啊!”
“你們怎麼能抓我?我是受害者!”
老張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
“受害者?”
“你煽動網民圍堵我們警方的秘密辦案點。”
“差點毀掉我們幾個月的部署,你管這叫受害者?”
“跟我們回局裏一趟,把事情說清楚!”
兩個警察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紀綿綿。
她嘴裏還在不停地念叨着:
“不可能...這不可能...”
“你們肯定是同夥!我要投訴你們!”
和她一起鬧得最凶的幾個男女,也全都被控制住。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人群,瞬間散去。
只剩下那個“萌寵之家”的記者,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我走到他面前。
“今天拍到的東西,不準發出去。”
“否則後果自負。”
記者嚇得一個哆嗦,連連點頭。
我不再理會現場,坐上了老張的車。
回到局裏,審訊室裏,紀綿綿還在撒潑。
“我沒錯!我是在伸張正義!”
“你們憑什麼抓我?”
“他就是個騙子!你們都被他騙了!”
“他肯定給了你們好處!”
我走進隔壁的觀察室,看着監控裏的她。
老張遞給我一杯熱茶:
“這丫頭,嘴真夠硬的。”
我喝了一口茶:
“讓她冷靜冷靜吧。”
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能讓她啞口無言,同時又能引出背後團夥的計劃。
紀綿綿想要證據。
那我就給她一個無法辯駁的“證據”。
我讓技術部門的同事,匿名聯系了紀綿綿。
聲稱自己是另一個“受害者”,也被沈嶼用同樣的手法騙過。
但不同的是,他有證據。
他偷偷錄下了沈嶼和一個偷貓賊交易的視頻。
她在派出所被教育了幾個小時後,終於被放了出來。
一恢復自由,她立刻在寵物群裏宣布了這個好消息。
【姐妹們!我出來了!】
【他們官官相護,把我放了,但沒關系!】
【我找到了那個騙子犯罪的鐵證!】
【一個勇敢的兄弟聯系到我。】
【他有騙子和偷貓賊交易的視頻!】
【這一次,我看他還怎麼狡辯!】
她宣布,要設一個局。
她從朋友那裏借來一只純種的德文卷毛貓。
然後,在網上發布了高價尋貓啓事,懸賞兩萬。
同時,她讓那個“有證據的兄弟”,也就是我們的技術同事,聯系我。
“沈偵探嗎?我這裏有個活兒,你接不接?”
電話裏的聲音經過了處理,顯得有些沙啞。
“我從一個偷貓賊手裏,弄到了一只德文。”
“我知道它的主人在懸賞兩萬找它。”
“我不想直接聯系主人,太麻煩。”
“你幫我把貓還回去,賞金咱倆一人一半。”
“怎麼樣?這筆買賣,你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