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臉上也難得有了笑意,低聲跟楚念說着回去要怎麼把野雞燉得爛爛的,給丹哥兒和雪姐兒補身子。
楚念覺着以後進貢給墨王再也不困難了,日子會更有盼頭的。
連空氣似乎都沒那麼冷了。
草屋就在前面,那扇破舊的木門虛掩着,家就在眼前了。
“到家了。”楚雲笑着,搶先一步上前推開門。
門軸發出“吱呀”一聲。
下一瞬,楚雲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屋裏,一片狼藉。
原本燒得正旺的火堆已經熄滅,只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燼。
她們好不容易撿回來的柴火,散落一地,溼的幹的全混在一起,被踩得亂七-八糟。
靠牆堆着的兩個破舊鋪蓋,被利器劃開了大口子,裏面那點兒好不容易攢下、烤幹的薄薄棉絮,被掏得一幹二淨,只剩下兩張破布皮。
角落裏,那個裝着半袋粟米的布袋不見了。
掛在草牆上風幹的野雞和兔皮,也蹤影全無。
就連楚念前幾日采回來,放在角落裏晾曬的那些普通草藥,都被洗劫一空。
這個家,沒了!
整個屋子,被人洗劫過,只剩下四面透風的牆壁和一地冰冷的泥土。
“啊!”孟氏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往後倒去。
“娘!”
“弟妹!”
兩人驚呼,楚雲和劉氏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孟氏喘不過氣來。
趕緊掐她的人中,劉氏看着那被掏空的被褥,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先滾了下來。
肯定是見她們一家子都被請去審問,那些黑心肝的就想來搞破壞了。
還把家裏值當的東西都拿走了。
“天殺的!是哪個黑了心的畜生幹的!”楚雲的眼一下就紅了,聲音裏是壓不住的怒火和恨意,“他們這是要我們的命啊!”
這麼冷的天,沒有柴火,沒有被子,連最後一口吃的都沒了。
這和睡在雪地裏有什麼分別?
兩個親衛站在門口,看着屋裏的慘狀,也是眉頭緊鎖。
“肯定是村裏那幾家!他們看我們被叫走,以爲我們回不來了,就來搶東西!”楚雲咬着牙,一把甩開劉氏的手,“我去找他們!我跟他們拼了!”
她說着就要往外沖。
“姐姐。”
楚念攔着楚雲,不讓她去。
“現在去找他們,東西要得回來嗎?”楚念極力勸說着:“就算要回來,今晚我們還敢睡嗎?”
“他們就是算準了我們遭了事,卻沒料到我們回來了。”
說着蹲下身,伸手探了探灰燼的餘溫。
已經涼透了。
她又看了看那被劃破的被褥,目光在那被掏空的棉絮處停頓片刻。
末世也遇到過,但發瘋不是第一要緊事!
楚雲理智也回來了。
是啊,撕破了臉,東西就算搶回來,今夜誰敢合眼?
如果沒人護送回來,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半夜摸進來,做出更狠的事。
劉氏扶着還在喘氣的孟氏,哭着說:“那可怎麼辦啊?寧古塔會凍死人的。”
丹哥兒和楚雪嚇壞了,緊緊抱着大人的腿,小臉煞白,凍得嘴唇發紫。
楚念沒說話,她轉身,走到了門口那兩名親衛面前。
兩個親衛都是人高馬大的漢子,見這瘦小丫頭走到跟前,還微微躬身以示尊重。
楚念仰起頭,看着他們。
“兩位軍爺。”
“楚姑娘有何吩咐?”其中一名親衛開口,態度客氣。
“能否勞煩二位,幫我們先生一堆火?”
兩名親衛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詫異。
他們是王爺的親衛,不是劈柴燒火的夥夫。
王爺給的任務是安全護送到家,本來可以一走了之的,但王爺現在又給了令牌,態度又不一樣,如今再做一點,希望這丫頭能在王爺那美言幾句。
“好。”領頭的親衛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隨即對另一人道,“你去找些幹柴,快去快回。”
“是!”
另一名親衛領命。
在看好戲的人家都看愣了。
他們沒想到,王爺的親衛,竟然真的聽一個十二歲丫頭的話,去幫忙撿柴了。
領頭的親衛跨步走出院裏,大聲叫嚷:“楚家立了功,墨王特賜護送,若爾等對楚家不敬,便是對墨王殿下不敬!”
沒有男人的日子要在這裏活下去,是挺難的。
親衛寧願多做一點。
領頭的親衛也沒閒着,他走進屋,從腰間抽出隨身的匕首,將地上那些被踩爛的溼柴裏還算完整的部分挑揀出來,幾下就削成細細的木絨。
很快,火再升起來了。
楚雲一旁扯過楚念,小聲道:“念念,我看要不你再去找墨王吧?”
“剛剛你沒要賞賜,不如這下要了,這裏的人都是牆頭草。”
說到最後,楚雲聲音都帶着恨意。
楚念搖搖頭:“不可以,我們得靠自己了。”
再去找墨王要賞賜,就會被墨王覺得居心叵測了。
墨王本來就起疑了,這下更洗脫不了了。
楚念沒再管她,她轉身對還在發愣的家人們說:“娘,嫂子,姐姐,你們帶着弟弟妹妹,先圍着火堆坐。我去去就回。”
“念念,你去哪?”孟氏一把拉住她,滿眼都是驚慌。
“我去買被子。”楚念道。
“買?”楚雲愣住了,覺得有點可笑:“去哪兒買?這天都快黑了,鎮上的鋪子早關門了。”
“不去鎮上。”楚念抽出自己的手,將那塊墨字令牌塞到孟氏冰涼的手裏,“娘,你拿着這個,放好,我去去就回。”
她看向那個正在忙活的親衛,問道:“軍爺,敢問接替李呈李捕頭的人,如今在何處?”
那親衛削木絨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她:“新來的張捕頭,正在李呈原先的屋裏清點贓物,你找他?”
“是。”楚念點頭,“多謝軍爺。”
說完,她不再多言,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舊襖,轉身就走進了屋外漸濃的暮色裏。
“念念!”孟氏在後面焦急地喊。
風雪開始大了,楚念沒有回頭。
她手裏有墨王的令牌,現在向墨王投誠了,自己也算有半座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