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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意曾是南港最令人羨慕的小妖精,只因她是天才畫家沈域封唯一的繆斯。
無數名媛貴女擠破頭想成爲男人的模特,他卻總是漫不經心地評判:
“庸俗的肉體,配不上我的畫筆。”
這樣的男人,卻爲了林月意,在最貴的藝術區建造了一座畫廊,只爲展覽九百九十九幅她的裸體畫。
他說林月意是蠱惑人的妖精,這句話登上所有媒體頭條,展覽一票難求,所有人都好奇,能讓天才拜倒的林月意到底有什麼魅力。
直到沈域封創作了第一千幅畫。
揭幕那天,畫廊裏人頭攢動,所有人都期待着見證林月意第一千個——
一幅更美、更震撼的裸體畫。
然而沈域封掀開畫布的那一刻,全場驟然寂靜。
林月意的笑容僵在臉上。
畫上赫然是她同父異母妹妹,林稚。
她穿着白色連衣裙,坐在窗邊安靜看書,笑容幹淨。
最重要的是,她穿着衣服。
記者立刻圍上去:“沈先生,您不是從不畫穿衣服的人嗎?”
沈域封看着那幅畫,眼神溫柔得讓林月意陌生:“以前的確如此,但她讓我明白,純潔的靈魂,比赤裸的肉體更值得描繪。”
全場譁然。
“所以......沈域封也會畫穿衣服的?”
“那之前的九百九十九幅算什麼?練習稿?”
“還以爲林月意有多特別呢,什麼繆斯,就是個裸模而已......”
這一刻,林月意站在人群外,如墜冰窟。
她突然想起四年前,十六歲的自己被生父認回林家。
她是私生女,母親割開手腕,用滿缸鮮血才逼來了這份施舍。
父親是靠着他現在的妻子才發跡的鳳凰男,在主母面前連大氣不敢出。
因此,她在林家備受冷落。
林稚更是帶頭霸凌,搶她的東西,誣陷她偷竊;
就連傭人都敢對她冷嘲熱諷,拳打腳踢。
十七歲,主母就給她訂了婚,只等她二十歲就要把她嫁給一個心智有缺的傻子。
父親默許了。
人生最灰暗的時刻,她就是在那時遇見沈域封的。
那是一家廉價酒吧,他喝得爛醉,畫稿散了一地。
她撿起一張,上面是未完成的人體線條,頹廢又漂亮。
他抬眼看她,醉眼朦朧:“你也覺得我是廢物?”
林月意看着他英俊卻失意的臉,心裏忽然涌起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觸。
她俯身靠近他,紅唇幾乎貼到他耳邊,呵氣如蘭:“我覺得你......很有才華。”
後來,是她主動找的他。
在他破舊的工作室裏,她第一次脫掉衣服。
他說他沒錢,請不起模特。
她笑得像個妖精:“我不要錢,我只要你畫我。”
後來,他成了她灰暗生活裏唯一的慰藉與溫度,讓她覺得自己被需要,被珍視。
爲了幫他賣畫,她陪酒、賣笑,用盡了很多他看不上的肮髒手段。
慢慢地,沈域封紅了。
他的畫價水漲船高,他爲她建了這座畫廊。
而她,也爲了他,曾以死相逼反抗主母安排的婚事。
最後,是今非昔比的沈域封站在她面前,對主母說:“她是我的繆斯,我會娶她。”
那一刻,她以爲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直到現在。
直到這幅畫着林稚的、穿衣服的肖像。
她甚至不知道,沈域封和林稚是什麼時候有了交集。
畫展結束,人群散去,她想要去找沈域封問個清楚。
走廊很靜,她忽然聽見畫廊中心傳來男人壓抑的、粗重的喘息。
她僵住了,拐過轉角,她清晰地看到——
沈域封背對着她,坐在那幅林稚的畫像前,自泄、釋放。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令她作嘔的、混雜着顏料與情欲的腥膻氣息。
然後,他喘息着平復了幾秒,接起來一通電話——
“沈少,你真是瘋了!爲了林家那丫頭小時候的一句‘喜歡畫家’,你就放着億萬家產不要,跟家裏鬧翻,非要去當什麼窮畫家!現在你爸好不容易鬆口,也安排了你們聯姻,你只要回來,林稚就是你的未婚妻!何必還在外面折騰?”
林月意貼在冰冷的牆壁上,血液瞬間凍住。
聯姻?和......林稚?
沈域封的聲音低緩下來,帶着她從未聽過的、近呼偏執的溫柔:“你不懂。這是我答應她的,要獲得世界大獎才能跟她表白。等七天後的頒獎典禮結束,我就會親口告訴她,我就是沈家那個她沒見過面的未婚夫。”
“那林月意呢?現在所有人都以爲你們要結婚了,你能保證她不會事後糾纏你?”
沈域封沉默了片刻,輕嘆了口氣,低沉地嗓音帶着一絲憐憫。
“月意......這三年確實對我一片癡心。她家裏不是一直想逼她嫁個傻子聯姻嗎?現在,我畫了這麼多她的裸體,傳得滿城風雨,料想薄家這樣的權貴也不會要她了。幫她擺脫那樁婚事,這是我......能給她的,最好的報答。等我向林稚表白後,我就假死脫身。”
“也好,這樣你也算是恩情兩全了。”
電話掛斷。
林月意捂住嘴,眼淚洶涌而下,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原來從頭到尾,她只是一件工具。
那九百九十九次褪去衣衫,九百九十九次被他目光和畫筆臨摹,她曾以爲的親密與獨一無二,不是爲了愛,甚至不是爲了藝術,只是爲了另一個女人一句兒時戲言。
林月意渾渾噩噩地回到家。
淚水像斷了線,浸溼了枕頭。
深夜,沈域封才回來。
他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地將她擁入懷中,親了親她的側臉。
他身上,似乎還殘留着一絲若有似無的、令她作嘔的氣味。
察覺到她還沒睡,他主動解釋。
“月意,還在爲今天的事生氣?”他撫摸着她的長發,“那幅畫......本來是想畫你穿婚紗的樣子,但我總覺得還不夠完美。正好林稚這陣子總來畫廊幫忙,就先用她練練手......”
練練手?
林月意暗自冷笑。
“我知道你和林稚關系不好。但月意,你媽媽......當年畢竟介入了他們的家庭,林稚她媽媽心裏有怨,林稚對你有些偏見也正常。她其實很單純善良的,你不要對她有那麼大敵意,多讓讓她......”
林月意攥緊拳頭,指尖幾乎掐進掌心。
明明她媽媽才是父親的初戀,懷孕後滿心期待,等來的卻是父親爲攀高枝另娶他人的消息。
可在他口中,一切卻全成了他們母女的錯!
想到這,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轉身猛地推開他,聲音顫抖:“滾出去!”
沈域封被她措不及防推下床,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無措。
他看着她,似乎想解釋什麼,但最終還是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好,你先冷靜一下。”
他轉身,默默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房門關上的輕響,房間裏只剩下她一個人。
但慢慢地,一種更冰冷、更堅硬的東西從心底滋生出來。
她要自己掌控命運,再也不要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林月意擦幹眼淚,撥通了林父的電話。
電話被掛斷了好幾次,才終於被接起。
“薄家那門婚事,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