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末在第七次校準神經接駁端口時，指尖的機械義肢傳來一陣細微的電流刺痛。
窗外的新海市正被酸雨籠罩，鉛灰色的雲層壓得極低，將摩天樓頂端的全息廣告屏染成模糊的光斑。他租住的閣樓位於舊城區“鏽蝕帶”，牆壁上布滿滲水形成的暗痕，像某種緩慢生長的苔蘚。桌上的量子計算機外殼貼着三張泛黃的便籤，最上面那張用黑色馬克筆寫着：“7月15日前，湊齊五萬星幣——給阿婆換仿生肺。”
“嘀——神經同步率68%，未達戰鬥標準。”
冰冷的電子音從計算機音箱裏傳出，陳末皺了皺眉，將手腕上的接駁器拔下。金屬接口處殘留着淡藍色的生物凝膠，他用粗糙的布片擦了擦，視線落在牆角的舊軍用背包上。
背包裏裝着他今晚的“活計”——潛入新海大學基因實驗室，盜取一份編號爲“普羅米修斯”的基因片段樣本。雇主給的定金是兩萬星幣，足夠讓住在養老院的阿婆撐到下個月，但前提是他能活着從實驗室出來。
新海市的夜晚從不缺危險。
陳末換上黑色作戰服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他走到窗邊，撩起窗簾一角，看見三輛懸浮警車正朝着舊城區邊緣飛去，車身上的藍色警燈在雨幕中劃出詭異的弧線。更遠處的天空中，一架軍用無人機正懸停在雲層下方，紅色的探測燈不斷掃過地面。
“又在抓‘覺醒者’嗎？”陳末低聲自語。
三年前，新海市突然出現了一批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官方稱他們爲“覺醒者”。這些人的體內覺醒了古老的基因序列，能夠操控火焰、電流，甚至徒手撕裂合金。但官方從未公開過覺醒者的來源，只知道所有覺醒者都在被“特殊事務管理局”秘密追捕。
陳末曾見過一次覺醒者被追捕的場景。那是一個在菜市場賣魚的中年男人，突然徒手將一輛失控的懸浮車掀翻，救下了一個小女孩。但五分鍾後，特殊事務管理局的人就到了，他們穿着銀白色的作戰服，手裏拿着能發出紫色電流的武器，只用了十秒鍾就將那個男人制服。
從那以後，陳末就再也沒見過那個賣魚的男人。
晚上九點，陳末背着作戰包走出了閣樓。
舊城區的街道上積滿了雨水，踩在上面會發出“咯吱”的聲響。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已經關門，只有幾家亮着紅燈的成人用品店還在營業，門口的全息投影播放着低俗的廣告。偶爾有穿着暴露的女人從店裏走出來，朝着路過的男人拋媚眼，但沒人敢停下腳步——在舊城區，停留就意味着危險。
陳末沿着街道快步往前走，右手始終按在腰間的匕首上。這把匕首是他從一個退役士兵手裏買來的，刀身由鈦合金打造，刀刃上塗着能麻痹神經的毒素，足以對付普通的安保人員。
但今晚他要面對的，是新海大學基因實驗室的安保系統——全聯邦最先進的“宙斯”防御系統。
根據雇主提供的資料，“宙斯”防御系統配備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監控攝像頭、自動射擊的脈沖步槍，以及能檢測基因序列的生物掃描儀。想要潛入實驗室，必須先破解外圍的防火牆，然後避開巡邏的安保機器人，最後在十分鍾內拿到樣本並撤離。
“十分鍾，足夠了。”陳末深吸一口氣，加快了腳步。
新海大學位於新海市的中心區域，與舊城區的破敗不同，這裏的街道幹淨整潔，路邊的路燈發出柔和的白色光芒，懸浮車在專用航道上有序地行駛。但越是繁華的地方，隱藏的危險就越多。
陳末在距離大學一公裏的地方停下腳步，找了個隱蔽的小巷子，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裝置。這是一個信號幹擾器，能在半徑五十米內屏蔽所有電子信號，包括監控攝像頭和生物掃描儀。
他按下幹擾器的開關，裝置頂端的指示燈立刻亮起了綠色。
“開始行動。”
陳末彎腰鑽進了小巷子深處，沿着牆壁快速移動。大學的圍牆有三米高，牆上布滿了電網，但這對他來說並不算難題。他從背包裏拿出一個折疊式攀爬爪，用力扔向圍牆頂端，爪子勾住圍牆邊緣後，他雙手抓住繩索，像猴子一樣快速爬了上去。
站在圍牆頂端，陳末能清楚地看到實驗室的全貌。
基因實驗室是一棟圓柱形的建築，通體由透明的防彈玻璃構成，在夜色中像一個巨大的水晶球。實驗室的周圍有一圈護城河，河裏裝滿了能腐蝕金屬的強酸，想要進入實驗室，必須通過一座懸浮橋。
陳末觀察了五分鍾，發現懸浮橋兩端各有一個安保機器人在巡邏，每三分鍾會交換一次位置。而實驗室的入口處，有兩個穿着黑色西裝的安保人員守在那裏，他們的耳朵上戴着通訊器，手裏拿着脈沖步槍。
“比想象中更難。”陳末皺了皺眉。
他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微型無人機，將其放飛到空中。無人機的體積只有蒼蠅大小，很難被監控攝像頭發現。陳末通過手腕上的顯示屏，操控着無人機飛向實驗室的入口處，仔細觀察着安保人員的動作。
突然，無人機的畫面裏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着白色大褂的女人，大約二十五六歲，有着一頭黑色的長發，臉上戴着一副金絲眼鏡。她正從實驗室裏走出來，手裏拿着一個銀色的保溫箱，看起來像是在運送什麼重要的東西。
“她是誰？”陳末心裏泛起一絲疑惑。
就在這時，女人突然停下了腳步，朝着陳末藏身的方向看了過來。陳末心裏一緊，立刻趴在圍牆上，屏住了呼吸。他不知道女人是否發現了自己，但他能感覺到，這個女人不簡單。
幾秒鍾後，女人轉身走進了懸浮橋另一端的電梯裏。陳末鬆了一口氣，剛想繼續觀察，手腕上的顯示屏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嘀嘀”聲——無人機被發現了。
“該死！”
陳末立刻操控無人機朝着遠處飛去，但已經晚了。實驗室的頂端突然射出一道紅色的激光，瞬間擊中了無人機。顯示屏上的畫面瞬間消失，只剩下一片雪花狀的幹擾信號。
“警報！警報！發現不明飛行物入侵！”
實驗室裏傳來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原本關閉的懸浮橋突然開始啓動，橋面上的金屬板緩緩展開。同時，實驗室周圍的路燈全部變成了紅色，照亮了整個區域。
陳末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
他沒有絲毫猶豫，從圍牆上跳了下去，落地時一個翻滾，卸去了沖擊力。然後他拔腿就跑，朝着懸浮橋的方向沖去。他必須在安保機器人和安保人員趕來之前，進入實驗室。
“站住！”
身後傳來安保人員的喊聲，緊接着是脈沖步槍射擊的聲音。紫色的電流從陳末身邊擦過，擊中了路邊的路燈，路燈瞬間爆發出一陣火花，然後熄滅了。
陳末不敢回頭，只是拼命地往前跑。他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安保機器人發出的“嗡嗡”聲。
就在他快要沖到懸浮橋的時候，突然從旁邊的草叢裏沖出一個人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陳末下意識地想要拔出腰間的匕首，但當他看清那個人的臉時，卻愣住了。
是剛才那個穿着白色大褂的女人。
“跟我來！”女人的聲音很輕，但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陳末沒有猶豫，跟着女人朝着實驗室的側門跑去。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爲什麼要幫自己，但現在他沒有其他選擇。
女人帶着陳末來到實驗室的側門，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磁卡，在門禁上刷了一下。“嘀”的一聲，側門打開了。
“進去後，沿着走廊一直走，第三個房間就是基因樣本庫。”女人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銀色的鑰匙卡，遞給陳末，“這是樣本庫的鑰匙，你只有五分鍾的時間，五分鍾後，這裏的安保系統會自動重啓。”
“你爲什麼要幫我？”陳末接過鑰匙卡，疑惑地問。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朝着他身後指了指。陳末回頭一看，發現安保人員和安保機器人已經追了過來。
“快走！”女人推了陳末一把，將他推進了實驗室。
陳末踉蹌了一下，站穩後轉身看着女人。女人朝着他點了點頭，然後關上了側門。
實驗室裏的走廊很安靜，只有應急燈發出微弱的紅光。陳末按照女人的指示，沿着走廊快速往前走。走廊兩旁的房間門都是關閉的，門上貼着不同的標籤，有“基因測序室”“細胞培養室”“數據分析室”等等。
第三個房間的門是銀色的，上面貼着“基因樣本庫”的標籤。陳末拿出鑰匙卡，在門禁上刷了一下。
“嘀——驗證通過。”
門緩緩打開，裏面是一個大約五十平方米的房間。房間裏擺放着一排排銀色的冷藏櫃，每個冷藏櫃上都有一個電子顯示屏，上面顯示着樣本的編號和名稱。
陳末快步走到冷藏櫃前，按照雇主提供的編號，找到了“普羅米修斯”基因片段樣本所在的冷藏櫃。他打開冷藏櫃，裏面放着一個透明的玻璃管，管裏裝着淡藍色的液體，這就是他要找的樣本。
就在他拿起玻璃管的時候，房間裏突然響起了一陣電子音：“警告！基因樣本庫被入侵！安保系統將在六十秒後重啓！”
陳末心裏一驚，立刻將玻璃管放進懷裏，轉身朝着門口跑去。
但就在他快要跑到門口的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
三個穿着銀白色作戰服的人站在門口，他們的臉上戴着黑色的面罩，手裏拿着能發出紫色電流的武器，正是特殊事務管理局的人。
“放下樣本，雙手抱頭蹲下！”爲首的人冷冷地說
陳末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握緊了腰間的匕首。他知道，特殊事務管理局的人不會給自己投降的機會，一旦被抓住，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敬酒不吃吃罰酒！”爲首的人冷哼一聲，舉起了手裏的武器
紫色的電流朝着陳末射來，他立刻側身躲閃，電流擦着他的肩膀飛過，擊中了身後的冷藏櫃。冷藏櫃瞬間被擊穿，裏面的樣本散落一地，淡藍色的液體在地上蒸發，發出刺鼻的氣味。
陳末趁機沖向左邊的一個特殊事務管理局成員，手裏的匕首朝着對方的喉嚨刺去。但對方的反應速度遠超他的想象，只見那人側身避開，同時伸出右手，抓住了陳末的手腕。
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手腕上傳來，陳末感覺自己的骨頭快要被捏碎了。他想要掙扎，但對方的力量實在太大，根本無法動彈。
“覺悟吧！”那人冷笑一聲，另一只手舉起了武器，朝着陳末的胸口射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陳末的體內突然傳來一陣灼熱的感覺。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在沸騰，四肢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下意識地用力一掙，竟然將對方的手掙脫了。
緊接着，陳末一拳打在對方的胸口上。
“咔嚓”一聲脆響，那人的胸骨被打斷，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牆上，口吐鮮血，再也沒有了動靜。
另外兩個特殊事務管理局成員愣住了，顯然沒料到陳末會突然爆發出這麼強大的力量。
陳末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拳頭，不知道剛才那股力量是從哪裏來的。但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他趁着對方愣神的間隙，朝着門口跑去。
“攔住他！”其中一個特殊事務管理局成員反應過來，舉起武器朝着陳末射去。
紫色的電流再次襲來，陳末這次沒有躲閃，而是伸出右手，竟然徒手抓住了電流。
電流在他的手掌中閃爍，發出“滋滋”的聲響，但他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疼痛。相反，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仿佛有一團火焰在體內燃燒。
“這……這是怎麼回事？”陳末心裏充滿了疑惑。
但他沒有時間多想，只見他將手掌中的電流朝着那個特殊事務管理局成員甩了過去。紫色的電流像一條毒蛇，瞬間擊中了對方的胸口，那人立刻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最後一個特殊事務管理局成員嚇得臉色蒼白，轉身想要逃跑，但陳末已經追了上去。他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將其提了起來，然後一拳打在對方的臉上。
那人的面罩被打碎，露出了一張驚恐的臉。他看着陳末，嘴唇顫抖着，似乎想說什麼，但陳末沒有給他機會，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轟隆”一聲，那人撞在牆上，徹底沒了呼吸。
陳末喘着粗氣，看着地上三具屍體，心裏充滿了震驚。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難道自己也是“覺醒者”？
就在這時，房間裏的電子音再次響起：“安保系統重啓倒計時，十，九，八……”
陳末回過神來，立刻朝着門口跑去。他知道，一旦安保系統重啓，整個實驗室都會被封鎖，到時候他就插翅難飛了。
他沖出樣本庫，沿着走廊快速奔跑。走廊裏的應急燈已經熄滅，只剩下一片漆黑，但他卻能清楚地看到前方的路，仿佛黑暗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當他跑到側門的時候，門正好自動打開了。他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然後朝着圍牆的方向跑去。
外面的雨還在下，但陳末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寒冷。他的身體裏充滿了力量，奔跑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一倍不止。
很快，他就跑到了圍牆邊，再次用攀爬爪爬上了圍牆，然後跳了下去。
落地後，陳末沒有停留，而是朝着舊城區的方向跑去。他能聽到身後傳來的警笛聲和爆炸聲，但他沒有回頭，只是拼命地往前跑。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跑不動了，才停下來，靠在一棵大樹上喘着粗氣。
這時，他才想起懷裏的基因樣本。他小心翼翼地拿出玻璃管，看着裏面淡藍色的液體，心裏鬆了一口氣。
“終於拿到了。”
但就在這時，他的腦海裏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恭喜你，覺醒者，你成功激活了‘炎黃’基因序列。”
陳末猛地抬頭，四處張望，但周圍空無一人。
“誰？誰在說話？”陳末警惕地問。
“我不在你的周圍，我在你的身體裏。”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我是‘炎黃’基因序列的人工智能，負責引導你掌握自己的能力。”
陳末愣住了，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懷裏的基因樣本，突然明白了什麼。
“‘普羅米修斯’基因片段，其實就是‘炎黃’基因序列的一部分，對嗎？”陳末問道。
“沒錯。”人工智能回答，“‘普羅米修斯’是官方給它起的名字，而它真正的名字，是‘炎黃’——華夏民族古老的基因序列。”
陳末的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終於明白，爲什麼特殊事務管理局要追捕覺醒者，爲什麼雇主會花高價讓他盜取這份基因樣本。
因爲這份基因樣本，隱藏着人類進化的秘密。
“接下來，我該怎麼做？”陳末問道。
“首先，你需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熟悉自己的能力。”人工智能回答，“你的體內已經覺醒了‘炎黃’基因序列的第一階段，能夠操控電流和強化身體，但這只是冰山一角。隨着你對能力的熟悉，你還能覺醒更強大的力量。”
陳末點了點頭，他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已經跑到了舊城區的邊緣。這裏有一片廢棄的工廠，正好可以作爲暫時的藏身之處。
“好，我現在就去廢棄工廠。”陳末說道。
他將基因樣本放進懷裏，然後朝着廢棄工廠的方向走去。雨還在下，但他的心裏卻充滿了希望。
他知道，從今晚開始，他的人生將徹底改變。他不再是那個爲了生計奔波的普通人，而是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覺醒者，一個肩負着人類進化秘密的人。
而新海市的夜晚，也將因爲他的存在，變得更加不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