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應天府,上元縣。
縣內皇親國戚居多,百姓則是凝聚在這邊緣一帶。
“嘶,啊,嘶~”
臨江胡同,倒吸涼氣的聲音從三進宅院中傳出。
紛紛小雨匯聚在踩踏出坑的青石磚中央,映照出匾額上‘濟世堂’三個字。
由此往內,馬秀一手抓着桌子沿兒,另一手被朱拾抱在懷中,小少年凝眸定氣,將銀針抵在馬秀的胳膊上,無論怎麼用力也刺不進去。
眼看銀針彎曲,馬秀實在忍不住,奪走銀針:“我都說了,這都是需要技巧的,施針時,攝、搓、捻、盤、彈......很多種手法都是需要大量練習,不是你看一眼就能學會的。”
朱拾苦着臉咂嘴:“我也想快些學會,這樣才能多幫幫師父。”
聞聽此言,馬秀哀嘆一聲。
這娃娃救是就活了,可失憶了,只知道他應該讀了不少書,很聰慧,也很溫文爾雅,是典型的翩翩公子,別的什麼都看不出來。
無奈之下,馬秀只好把他收爲徒弟,給他取名朱拾,反正是撿來的。
“其實跟着師父挺好的,想不起來了就算了吧,以後跟着師父濟世救人......也挺好!”
眼看馬秀嘆氣,朱拾趕忙站直身子,一手輕撫馬秀胸口,一手輕拍馬秀後背。
馬秀順勢將他的手扒開,笑道:“你家以前要是沒有病人,那就是有個極容易暴怒的人,你這動作都是哄人的。”
朱拾聞聲抓抓腦袋,又露出虎牙輕笑:“那我快些忘了這個動作,這樣師父就沒人哄,以後就不凶我了。”
“胡扯!背書去,《千金方》是必讀的,你這動作以後且得用着!”
“唔。”
一看師父拉着臉,朱拾鼓鼓嘴,轉身要走,還是回身輕輕揉了揉馬秀的胸口,見馬秀臉色緩和,這才轉身離開。
“唉,這麼乖,怎麼會這麼命苦,被人丟到山裏,在大明朝姓朱,多少能有點兒錢才對,嘖......可憐。”
驅退朱拾,馬秀起身去整理藥櫃,順手將暗格中的急救箱搬出來。
來到這兒的個把月,爲了能先站穩腳,他在給人拿中藥的時候也會摻雜一些西藥進去,先把名醫的名號打出來,後續再提升藥方的質量。
沒辦法,即便他上輩子學的中醫,師承也不錯,可初來乍到,很多藥材他還沒能分出藥性。
要知道時代變遷,後世很多藥材的用量都發生了極大變化,亂開中藥不容易吃死人,但吃壞人可是很正常的。
“一、二、三......”
“頭孢不是用完了嗎?怎麼又......不對,滿了!?”
馬秀心中想着別的,剛檢查了一遍,忽然面色一變。
急救箱中的藥明明已經消耗多半,幾天沒看,竟然再次回復到滿的狀態,就連封條都重新恢復,而他剛剛想着別的,竟然沒注意到這一點。
不對。
之前就沒滿,怎麼觸發的?
想到這裏,馬秀快速搖頭,想讓腦袋清醒一些。
如何觸發恢復以後再想,若是急救箱中的東西都能恢復,他能再培養出更多領先於時代的醫者,到那時......
大明百姓的壽命將會提升到更高的層次!
......
噠噠噠。
馬車停在濟世堂門口。
常茂在弟弟常升的攙扶下車,腳下虛浮不穩。
“鄭國......”
“噓。”
一旁的下人剛要高聲呼喚,常升便揮手制止:“小郎中初來乍到,沒必要。”
“小郎中?”
常茂鬆開弟弟的手,昂頭看着匾額,眸中滿是輕蔑:“裝神弄鬼,今日若非你親口說出,本國公定將其抄家問斬!蒙騙百姓,死不足惜。”
常升忙搖頭辯解:“公爺,此人當真是一身邪門本事,湯藥只給指頭那麼大的一袋,飲下便好,針法也稀奇,刺入體內後,還要連上一根管子,將藥物以針引入體內,片刻便可痊愈,其名爲打針,而非施針!”
“無非一些奇淫巧技,上不得台面。”
常茂本想拒絕,可身子一陣陣發軟,常升又不斷引薦,只好點頭:“也罷,權當做是去瞧瞧吧,若是行騙之人,斬了便是。”
兩人說着話進門,門口沒有門仆,只得下人去叫喊。
“郎中,郎中?”
“來啦來啦。”
伴着下人的呼喚,門內跑出一個身影。
僅一眼,常茂登時冷汗直冒,前兩天傷風的虛弱煙消雲散,只有冷汗浸透衣衫,身子也站的筆直。
眼前的少年與病逝的皇長孫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別說是相貌身段,就連滿眼疑惑的呆萌神態,分毫不差!
“怎麼了?”
朱拾還以爲常茂不行了,忙跑過來攙扶,引着常茂坐下,一手輕拍常茂後背,另一手揉搓常茂的胸口,跟着沖裏屋喊:“師父,快來啊!”
常升不常待在京城,對眼前的這一幕幕並不明白,還在疑惑哥哥病情怎麼突然就好了,剛剛還站不穩,這會兒站的跟鐵板一樣。
“哥?”
“皇,皇,不,孫,孫......”
感受到這個動作,常茂登時汗毛倒豎,他沒經歷過被揉搓心口,但看了無數次。
若說相貌模樣可以模仿,那下意識的動作怎麼可以模仿得來!?
“不是我孫子,是我徒弟。”
正這時,馬秀掛着聽診器走出來,見他起身,招呼着他坐下:“沒事兒,放心大膽的坐下!朱拾,去給我把注射器拿來,今天我教你打屁股針。”
“好嘞!”
一聲令下,朱拾樂呵呵的跑到後屋。
原本馬秀是打算以後還是中醫濟世救人,但急救箱的東西既然能恢復,那就先教,要是哪天急救箱的東西不再刷新了,那就再說!沒準兒那時候早就摸索出來自制了。
“什麼針!?”
“屁股針,就是打在屁股上。”
“你幹什麼?”
“瞧病,坐着別動。”
未等常茂從震驚中清醒,馬秀的手已拿着聽診器伸進他懷裏,跟着就扒拉他的眼皮,順便搭脈示意他閉嘴。
砰。
“庸醫!”
如此無禮的舉動,常茂拍案而起,可罵人的話還沒說出口,朱拾已拿着注射器跑出來,看他生氣連忙上前安撫。
小手剛接觸到常茂的心口,常茂觸電般腿肚子一軟,險些跪在地上,忙擺手:“微......臣,不是,小郎中不必,老夫一時心急,咱施......打針吧。”
“差不多,脫褲子吧,你這就是傷風,一針就好。”
“放肆,你說什麼!?不不不,小郎中不必如此,我脫褲子就好。”
......
“明日若是痊愈,診金千金!若是沒用,定要你受千刀萬剮。”
片刻,常茂丟下一句狠話,一瘸一拐的離開。
店鋪內,馬秀一邊清洗注射器,一邊打趣:“沒想到啊,你的手還真有魔力,一伸手他就任人折騰,這老爺也是個脾氣暴躁的主兒。”
朱拾聳了聳肩,雙手托腮,安靜的守在一旁,默默記下清洗的步驟。
這一邊,師徒二人又恢復原本平靜的日常。
另一邊,常茂早顧不上腚溝子被人看了的屈辱,丟下馬車駕馬瘋狂沖向皇城。
一路舉着令牌來到乾清宮外,他跌跌撞撞的來到朱元璋面前,未等朱元璋開口呵斥,先叩拜行禮:“皇上,微臣見鬼了!微臣見到一小郎中,與皇長孫十分相似十分神似,就,就像......不,就是皇長孫,請皇上跟微臣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