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縣臨近京都,依靠碼頭,是個富裕的小縣城。
這裏南來北往的客商和希望在此扎根討生活的外來人員格外多。
繁忙的碼頭上。
相喜親哥的腦袋今天被打破了,好大一個口子,血流了滿臉。
今天相喜的哥哥相強,和大嫂照常去碼頭擺攤賣胡餅,相喜在家照顧小侄子寶兒。
寶兒是嫂子和亡夫的遺腹子,今年五歲了。
當年相喜和哥哥流落到碼頭討生活,遇見了剛死了男人,懷着身孕的嫂子。
嫂子問過哥哥的意思,哥哥要是不介意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她就嫁給哥哥,孩子以後跟哥哥姓。
嫂子家裏有房子,還有點小買賣,怎麼也不會讓相強,相喜兩兄弟餓死。
相強同意了,帶着相喜住進了嫂子家。
一住就是這麼多年。
今天下午,相喜給小侄子寶兒喂完飯,把他哄睡後,就在院子裏洗衣服幹活,洗完衣服還要準備晚飯。
等小侄子睡醒了,相喜就沒時間做這些了,需要眼盯着孩子,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正是最皮的時候。
相喜每天忙的跟個車軲轆一樣。
“喜哥兒,喜哥兒,開門,快開門。”嫂子的聲音從巷子裏傳來,不同於以往的疲憊,這次多了一些急促和恐慌。
相喜嚇了一跳,急忙打開了木門。
第一眼,嫂子扶着哥哥站在門口,哥哥的臉上還有幹涸的血跡,頭上包扎過的白布已經被血浸透了。
“這是怎麼了?”相喜急得快哭了。幫嫂子一塊把哥哥扶進了屋裏。
“這幫挨千刀的畜生,去哪裏打架不好,非要在碼頭鬧事。”嫂子的聲音裏還帶着哭腔。
今天中午,哥哥嫂嫂照常在碼頭支着攤賣胡餅,小的兩文,大的三文,還順帶着賣點面湯之類的。
生意一直不錯。
突然碼頭上亂了起來,有人喊着打架了、死人了。
原來是當地的兩波地痞流氓爲了爭奪地盤打了起來。
相強看事情不妙,就着急帶着媳婦跑,攤子都來不及收了。
慌亂的人流中,相強爲了保護孕中的媳婦,不小心被陌生人的扁擔打到了頭,一時間血流不止。
等走到安全地帶,相家大嫂才發現自己男人滿臉都是血,嚇得她急忙帶相強去了醫館包扎。
大夫檢查後說,只是看着嚴重,其實傷口不算深,叫他們回去好好休養就行。
“相喜,你去碼頭看看,那些鬧事的結束了嗎?要是安全了,你去攤子上,找找還有沒有剩下的餅,一並拿回來。”大嫂心裏明白,那麼混亂的情況下,估計剩不下什麼東西了,但是不去看看,她就是不死心,那都是錢啊。
相喜明白嫂子的意思,畢竟家裏現在這麼多張嘴吃飯,都指望這些賣餅的錢了。
相喜先回屋看看小侄子睡醒了沒?。
好在還沒醒,給小侄子掖掖被角,相喜就往碼頭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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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上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衙門的捕快帶着刀,堵在那裏,不讓人靠近。
相喜一個哥兒,身形不高,硬是從人縫中擠到了前面去。
這一看不要緊,碼頭的地上躺了好幾個人,身上蓋着白布,已經死的透透的得了。
相喜看到哥哥嫂子的攤子也在封鎖的範圍裏。
想進進不去,急得相喜不知道怎麼辦好。
正好看到碼頭管事的陳叔正跟在一個捕快後面,描述案發現場的情況。
相喜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使勁往那邊湊。
“陳叔!陳叔!”逮準時機,相喜喊住了陳叔。
“陳叔,什麼時候能進去,嫂子讓我把餅子拿回家。”相喜扯着嗓子的喊,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
“胡鬧,沒看見死人了嗎?你一個哥兒,別在這添亂,趕緊回家去。”陳叔跟相強相喜是老相識了。
那年南方的小城裏鬧瘟疫,城裏一片一片的死人,相強、相喜的父親也不幸因此去世了。
母親帶着這兩個孩子揣着僅有的那點家當,跟着難民潮一起北上逃難。
路上錢財花盡,野菜樹皮都搶不上了。
三個人實在活不下去了,母親就把自己賣了,換了幾兩銀子給兩個孩子當救命錢。
“往大地方跑,大地方能活命。”
這句話是相喜對母親最後的印象。
相強那時候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帶着一個哥兒,無依無靠。
兩人跟着人群,稀裏糊塗的往北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來到了長興縣的城外。
在那裏遇見了在碼頭上幹活的陳叔。
陳叔看這兄弟倆可憐,就帶着他們來了碼頭幹零工。
哥哥嫂嫂當初的婚事,還是陳叔從中推波助瀾的。
“他是誰?”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相喜這才看清陳叔身邊站着的這個人。
一身衙門捕快的衣服,身高五尺七(一米九),壯的跟頭牛似的。看向相喜的眼神中充滿了審視。
看的相喜直縮脖子。
“楊捕快,這是賣餅那家的小哥兒,他哥哥剛才在混亂中受傷了,他家的餅攤還沒收,他嫂子就派他過來了看看情況。”陳叔擋在了相喜的身前。
“碼頭封鎖了,今晚宵禁,明日再過來。”楊捕快冷聲對相喜說。
【好大膽的小哥,死人都不怕。】楊統川多看了這個豆芽菜幾眼。
“是、是、是,聽見楊捕快說的了嗎,趕緊回家去。”
相喜不是不害怕,他是沒辦法了。
陳叔把相喜打發走了。
相喜回到家,把情況跟哥哥嫂子說了。
小侄子寶兒已經醒了,也在屋子裏玩。
“那沒辦法了,明天再說吧。你先去做晚飯吧,做簡單就行。”嫂子摸着肚子一臉愁容。
自己的亡夫是個酒鬼,不喝酒的時候還有個人樣,能跟她一塊擺攤做生意掙點錢。
可是一旦喝上酒了,那就不是個人了,自己懷過好幾次孩子,都是被他耍酒瘋的時候給踢掉了。
那年,也是這樣的寒冬臘月,死酒鬼出去喝酒,回來的路上滑倒了,躺雪地上沒再起來。
等第二天被人發現告訴她的時候,人都硬的穿不進去壽衣了。
等處理完死鬼的葬禮,她才發現自己又懷孕了。
正愁的不知道這日子怎麼過時,遇見了相強。
這個男人除了窮點,呆點,沒什麼其他毛病,兩人就那麼湊合着在一起了。
酒席也沒辦,相強帶着相喜就住進了自己家。
寶兒出生後,她就一直想給相強再生一個他倆的孩子。
也許是以前流過的孩子太多了,倆人折騰了這麼多年,每次都是能懷上,但是沒幾個月就掉了,這次肚子裏這個已經揣的最久的一個了。
只是經過今天的事,這麼一鬧,她感覺肚子又有點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