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那由沉鐵石砌成的厚重城門，在蒼白的天光下如同巨獸的口器，吞吐着稀疏的人流。空氣裏依舊彌漫着那股熟悉的、混合了塵土與枯竭靈脈鐵鏽味的壓抑氣息。林澈站在城門外不遠的一處土坡上，目光平靜地掃過這座他生活了十六年、承載了他無數屈辱的城市。
他的衣衫依舊襤詞，是從崖底穿回來的那身，沾滿了污跡和幹涸的血漬，甚至有幾處被岩石或灌木刮破的口子，看上去比最落魄的散修還要狼狽。但若有人此刻仔細打量他，便會發現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質。那張年輕的臉龐上，以往的隱忍和麻木已被一種內斂的銳利所取代，如同未經打磨的玄鐵，沉靜卻隱含鋒芒。尤其是一雙眼睛，清澈而深邃，偶爾閃過的精光，竟讓人不敢直視。他的身形依舊不算魁梧，但站姿如鬆，給人一種根植大地的沉穩感，再無半分昔日那種仿佛隨時會被風吹倒的虛弱。
跟隨蘇凌薇走出迷霧籠罩的斷魂崖外圍區域後，兩人便在那片荒蕪的山腳下分開了。蘇凌薇需盡快返回雲劍宗復命，並上交采集到的寒霧草。臨別時，她深深看了林澈一眼，清冷的眸子中情緒復雜，最終只是微微頷首，道了一句“保重”，便化作一道淡藍色的流光，消失在遠山之中。
林澈明白，自己這身變化和斷魂崖下的經歷，必定在這位雲劍宗天才心中留下了極大的疑問。但他此刻無暇他顧，他的心早已飛回了那座壓抑的城池，飛回了那個名爲“家”卻充滿冰冷目光的府邸。
“父親……我回來了。”林澈心中默念，腦海中浮現父親林嘯天那張因他而飽受煎熬、卻始終未曾放棄他的臉龐。還有林峰，還有那些冷眼旁觀的族人……一股冰冷的寒意在他眼底凝聚。
他邁開步子，不疾不徐地走向城門。守城的衛兵是林家的旁系子弟，往日裏見到這位“廢柴少主”，雖表面恭敬，眼神深處卻總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今日見林澈這般狼狽模樣歸來，兩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其中一人忍不住嗤笑出聲。
“喲，這不是少主嗎？這是……去哪兒歷練了？弄得這般模樣？”語氣中的嘲弄毫不掩飾。斷魂崖之事尚未傳開，在他們看來，林澈或許是受不了族比羞辱，跑去哪個山溝裏自暴自棄了幾天。
林澈腳步未停，甚至沒有看那衛兵一眼，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滾。”
聲音不高，卻帶着一股冰冷的威嚴，如同實質的寒流瞬間掠過兩名衛兵的耳膜。那出聲嘲笑的衛兵臉上的笑容猛地僵住，只覺得一股莫名的壓力撲面而來，竟讓他呼吸一窒，後面的話卡在喉嚨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另一名衛兵也感到一陣心悸，下意識地退後了半步。
等到林澈的身影已經穿過城門洞，消失在街道拐角，兩名衛兵才回過神來，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不定。
“剛才……怎麼回事？”
“不知道……感覺……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林澈沒有理會身後的小插曲，徑直朝着城中心的林家府邸走去。青陽城的街道依舊嘈雜而破敗，兩旁店鋪的夥計無精打采地吆喝着，行人大多面帶愁苦或麻木。偶爾有認識林澈的人投來目光，先是驚訝於他的狼狽，隨即便是毫不掩飾的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
“看，林澈回來了？”
“嘖嘖，這模樣，怕是又被人揍了吧？”
“聽說族比那天被林峰少爺打得可慘了，估計是沒臉見人，躲了幾天。”
“廢物就是廢物，回來又能怎樣？”
這些聲音如同蒼蠅般嗡嗡作響，但此刻聽在林澈耳中，卻再難激起半分波瀾。他的心志歷經斷魂崖下的生死淬煉，早已堅如磐石。這些淺薄的嘲諷，與淬煉星芒時神魂撕裂的痛苦相比，簡直微不足道。
他現在的目標很明確：先回府見父親報平安，然後，該清算的賬，一筆一筆算！
就在他即將走到林家那氣派卻難掩破敗的朱紅大門前時，一個充滿戲謔和惡意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攔住了去路。
“哎呦喂！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我們那位跳崖明志的廢柴少主嗎？怎麼，斷魂崖下的蝕靈霧沒把你化掉，又爬回來了？”
人群自動分開，只見林峰帶着幾個跟班，正好從府門內走出，顯然是準備外出。林峰今日換了一身嶄新的錦袍，腰間佩着一塊靈玉，臉上洋溢着志得意滿的笑容，似乎心情極佳。也難怪，除掉了林澈這個“眼中釘”，他在林家年輕一輩中更是無人能及，聽說雲劍宗的選拔使者不日將至，他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
此刻看到本該屍骨無存的林澈竟然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雖然狼狽，但那雙眼睛卻亮得讓他極不舒服。林峰先是一驚，隨即涌起的便是被挑釁的惱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他絕不相信林澈能從斷魂崖底生還，定是走了狗屎運，掛在了崖壁某處，僥幸爬了回來！
林澈停下腳步，抬眼看向林峰，目光平靜無波，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我回來了，你很意外？”
林峰被這平靜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但旋即惱羞成怒，冷笑道：“意外？確實意外！沒想到你這廢柴命這麼硬，掉下斷魂崖都摔不死你！不過，活着回來也好，正好讓大夥兒再看看你這喪家之犬的模樣！怎麼，是不是在崖底下啃了幾天泥巴，想通了，回來求家族收留了？”
他身後的跟班們立刻發出一陣哄笑，極力附和。
“峰少說得對！廢柴就是命硬！”
“趕緊滾過來給峰少磕個頭，說不定峰少心情好，賞你口飯吃！”
“就是，占着少主之位這麼多年，也該讓出來了！”
周圍的行人也被這裏的動靜吸引，紛紛圍攏過來，對着林澈指指點點，臉上多是幸災樂禍的表情。林家府邸門口的守衛也探出頭來，卻無人上前制止，顯然默認了林峰的行爲。
林澈無視了那些嘈雜的噪音，只是看着林峰，緩緩說道：“林峰，斷魂崖那一掌，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
林峰聞言，瞳孔微縮，但隨即揚起下巴，傲慢道：“記得又如何？難不成你這廢柴還想報仇？看來摔下懸崖沒摔死，倒是把腦子摔壞了！我能打你一次，就能打你第二次！這次，可不會再讓你有機會‘跳崖’了！”
話音未落，林峰身上靈氣涌動，引氣後期的修爲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帶起一陣勁風。他顯然是想速戰速決，當着衆人的面再次狠狠羞辱林澈，徹底坐實其廢柴之名，最好能打得他當衆跪地求饒，永絕後患！
“裂石掌！”
林峰大喝一聲，縱身撲上，右手手掌泛起土黃色的光芒，帶着開碑裂石的氣勢，直拍林澈胸口！這一掌比之族比那天更加狠辣，顯然蘊含了真正的殺意！他篤定林澈絕無可能抵擋，仿佛已經看到林澈吐血倒飛、哀嚎求饒的場景。
圍觀人群中發出驚呼，一些人不忍地閉上眼，似乎預見了林澈淒慘的下場。
然而，面對這凌厲的一掌，林澈卻是不閃不避，直到掌風即將及體的瞬間，他才驟然動了！
沒有華麗的靈光，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他只是簡簡單單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微攏，並指如劍！指尖之上，並無尋常靈力光華，卻隱隱透出一股斬斷一切、逆流而上的凌厲意蘊！
逆塵第一式——破風！
後發先至！
他的動作快得超乎想象，如同電光石火！那並攏的指尖，精準無比地點在了林峰手腕的脈門之上！
“噗！”
一聲輕微的、如同氣球被刺破的聲響。
“啊——！”
林峰前沖的氣勢戛然而止，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他只覺得一股尖銳無比、帶着撕裂般疼痛的氣勁瞬間透入手腕，整條右臂的靈力運行驟然中斷，酸麻劇痛之下，那聲勢浩大的裂石掌瞬間潰散！他整個人更是被那一指蘊含的磅礴力量點得踉蹌倒退，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
靜！
死一般的寂靜！
原本喧鬧的街道，刹那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他們看到了什麼？引氣後期的林峰，林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竟然被那個公認的、無法引氣入體的廢柴林澈……一指擊退？而且還受了傷？
林峰捂着劇痛難當、幾乎抬不起來的右手腕，臉色煞白，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他驚駭欲絕地望着林澈，如同見了鬼一般！“你……你……怎麼可能？！你引氣入體了？！不對！這是什麼力量？！”
他清晰地感受到，侵入體內的那股氣勁，絕非普通的靈力，更加凝練，更加霸道，帶着一種令他神魂都感到戰栗的鋒芒！這絕不是林家乃至青陽城任何一門已知的功法！
林澈緩緩收回手指，神情依舊淡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說過，我記得那一掌。現在，該你還了。”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般貼近尚未從震驚和劇痛中恢復的林峰。依舊是並指如劍，直刺林峰丹田氣海！這一下若是點實，林峰修爲必廢！
“住手！”
“小畜生敢爾！”
兩聲怒喝幾乎同時響起！一道強橫的氣息自府門內爆發，一道身影快如閃電般掠出，擋在林峰身前，同時一掌拍向林澈！掌風呼嘯，靈力澎湃，遠非林峰可比，赫然是築基期的修爲！
來人正是林峰的父親，林家權勢滔天的大長老，林遠山！
他原本在府內處理事務，聽到門外喧譁，尤其是林峰的慘叫，這才急忙沖出。看到林澈不僅活着回來，竟然還擊傷了自己的寶貝孫子，林遠山又驚又怒，出手毫不留情，誓要將這個意外變數當場拿下，逼問出其中蹊蹺！
面對築基期高手的含怒一擊，林澈眼神一凝，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但他並未退縮，體內那縷帶着劍意的暖流瘋狂運轉，逆塵劍訣的奧義在心中流淌。他化指爲掌，掌心隱隱有微不可查的星芒閃爍，迎向林遠山的手掌！他竟是要硬接築基期一擊！
“砰！”
一聲悶響，氣勁四溢，卷起地面塵土。
林澈身形劇震，蹬蹬蹬連續後退了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堅硬的石板上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喉頭一甜，一絲鮮血自嘴角溢出。畢竟境界差距巨大，硬接築基期一擊，他已然受了內傷。
但，他接下了！而且穩穩地站住了！
反觀林遠山，雖然身形紋絲未動，臉上卻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震驚！他感覺自己的手掌仿佛拍在了一塊布滿尖刺的玄鐵之上，一股銳利的氣息甚至試圖侵入他的經脈，被他強行壓下。這小子……用的絕對不是林家功法！這股力量，詭異而強大！
全場再次譁然！
如果說剛才擊退林峰還可能是僥幸或者林峰輕敵，那麼現在，硬接大長老林遠山一擊而只是輕傷後退，這簡直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
“築基期……大長老是築基期啊！林澈他……他竟然接住了？”
“他不僅引氣入體了，而且實力……恐怕不在引氣後期之下！”
“這是什麼功法？好生詭異凌厲！”
“斷魂崖……難道他在斷魂崖下有了奇遇？！”
驚疑、震撼、難以置信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林澈身上。這個昔日他們可以隨意嘲諷踐踏的廢柴，一夜之間，竟然擁有了如此恐怖的實力？這簡直如同天方夜譚！
林遠山臉色陰沉得可怕，死死盯着林澈，眼中殺機閃爍：“小畜生，你在斷魂崖下究竟得到了什麼？還不從實招來！” 他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林澈的變化完全超出了掌控，喜的是這奇遇若是能被自己得到……
林澈擦去嘴角的血跡，感受着體內氣血的翻涌，心中對築基期的力量有了更清晰的認識。他直視林遠山，毫無懼色：“大長老，我爲何墜崖，你孫子心知肚明。至於我得到了什麼，與你何幹？難道這林家，已經是你林遠山一手遮天，連家主之子都要任由你打殺逼問了嗎？”
他聲音朗朗，清晰地傳遍全場，直接將矛頭指向了林遠山仗勢欺人、圖謀不軌！
林遠山勃然大怒：“牙尖嘴利！看來不給你點教訓，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周身靈氣再次鼓蕩，就要再次出手。
“遠山！住手！”
一個帶着疲憊卻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只見林家府邸大門內，在家仆的攙扶下，家主林嘯天快步走出。他臉色依舊帶着傷病的蒼白，但此刻一雙虎目卻精光四射，緊緊盯着林澈，眼神中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激動、擔憂和難以置信的驚喜！
“澈兒……你……你真的回來了？！” 林嘯天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自從林澈墜崖，他心如刀絞，卻因傷勢和長老會的掣肘，連派人搜尋都困難重重，這幾日可謂度日如年。此刻見到兒子安然歸來，而且似乎……脫胎換骨，他如何不激動？
“父親！” 林澈看到父親，冰冷的眼神瞬間融化，流露出真切的情感，“我回來了，讓您擔心了。”
林嘯天快步上前，擋在林澈身前，面對林遠山，沉聲道：“大長老，澈兒剛剛歸來，有何事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難道我兒活着回來，反倒有罪了嗎？”
林遠山冷哼一聲：“家主，你也看到了，此子行爲詭異，實力暴增，所用功法非我林家所有！我懷疑他在斷魂崖下入了邪魔外道，必須查個清楚，以免爲家族招來禍患！”
“邪魔外道？”林嘯天怒極反笑，“就因爲他擋下了你一擊？大長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澈兒是我兒子，有何問題，我自會查問，不勞你費心！今日之事，到此爲止！”
林嘯天雖然傷勢未愈，威望受損，但畢竟仍是名義上的家主，此刻態度強硬，加上周圍越來越多的族人圍觀，林遠山雖然不甘，卻也暫時不好強行發作。他陰冷地掃了林澈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這事沒完”，然後扶起猶自驚魂未定、手腕劇痛的林峰，冷哼一聲，帶着跟班拂袖而去。
一場風波暫時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林澈的歸來，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塊巨石，已經在林家乃至整個青陽城，激起了巨大的波瀾。無數道目光，或驚疑，或嫉妒，或貪婪，或敬畏，聚焦在那對父子身上。
林澈攙扶着情緒激動的父親，低聲道：“父親，我們回去再說。”
林嘯天重重點頭，緊緊握住兒子的手，仿佛生怕一鬆手就會失去。父子二人在一衆復雜目光的注視下，緩緩走進了林家府邸。
而關於廢柴少主林澈自斷魂崖生還並獲得奇遇、實力暴增、一指擊敗林峰、硬接大長老一擊的消息，則以狂風般的速度，傳遍了青陽城的每一個角落，引發了無數的猜測和討論。
與此同時，遠在數百裏之外，雲霧繚繞的雲劍宗山門。
蘇凌薇一路疾馳，返回宗門後，第一時間前去拜見她的師尊，雲劍宗內門長老之一的靜璇真人。
在清雅靜謐的洞府內，蘇凌薇恭敬地匯報了此行采集寒霧草的經過，但略去了林澈出手相救的具體細節，只說自己憑借劍法險勝蝕骨豹。然而，在匯報的最後，她沉吟片刻，還是補充道：“師尊，弟子在斷魂崖外圍，感應到一股異常精純而古老的劍意波動，似乎……並非出自當代任何已知的劍道流派。而且，青陽城林家的那個林澈，他……似乎並未如傳聞中那般無法修煉，弟子感覺他……有些不同尋常。”
靜璇真人是一位氣質雍容、面容姣好的中年道姑，聞言睜開微闔的雙目，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哦？斷魂崖……那裏是上古戰場邊緣，殘留一些古老劍意倒也不足爲奇。至於林家那孩子……我記得是林嘯天之子，天生無法引氣入體，乃是青陽城人盡皆知的廢柴，你確定沒有看錯？”
蘇凌薇腦海中浮現出林澈那凌厲如劍的眼神和那截然不同的力量氣息，肯定地點了點頭：“弟子確定。他雖然氣息似乎只有引氣期，但給我的感覺……很特別。而且，斷魂崖的異動，或許與他有關。”
靜璇真人微微蹙眉，指尖輕輕敲擊着玉質扶手：“無法引氣入體之人，卻擁有特殊劍意？斷魂崖異動……此事確實蹊蹺。凌薇，你且將詳細經過，尤其是關於那劍意和林澈的細節，形成一份報告，我會提交給執事堂。如今是多事之秋，任何異常都不可輕視。”
“是，師尊。”蘇凌薇躬身應道。
幾乎就在蘇凌薇向靜璇真人匯報的同時，雲劍宗核心區域，一處靈氣尤爲濃鬱、可俯瞰雲海的山巔別院內。
一名身着月白錦袍、腰纏玉帶、面容俊雅如玉的青年，正臨風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散發着瑩瑩白光的傳訊玉符。他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溫和笑意，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卻是一片冰封的湖泊，毫無波瀾。
他便是雲劍宗當代首席弟子，東玄域年輕一輩赫赫有名的天才，墨淵。
玉符中的信息，來自安插在青陽城的墨家眼線，內容正是關於林澈歸來、展現驚人實力的詳細報告，甚至還包括了蘇凌薇曾出現在斷魂崖附近並與之有所接觸的模糊信息。
“林澈……斷魂崖……”墨淵輕聲自語，指尖摩挲着玉符光滑的表面，“一個被判定爲永無修行可能的廢柴，墜入絕地非但未死，反而脫胎換骨，擁有了疑似上古傳承的劍道力量……蘇師妹似乎也對此人頗爲關注……”
他抬起頭，望向青陽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雲霧。“有意思。本以爲青陽城那種資源枯竭的邊陲之地，除了那點殘存的家族利益，再無值得關注之處。沒想到，竟然蹦出了這麼一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蟲子……”
一絲極淡的冷意在他眼底閃過。“上古傳承……能讓人無視靈根資質的力量體系……這可不該是螻蟻該擁有的東西。若是真的，或許會對我接下來的計劃……產生一些意想不到的變數。”
他不喜歡變數，尤其是可能威脅到他地位和計劃的變數。任何可能擾亂既定秩序的存在，都應當被盡早……抹去，或者，掌控。
“看來，有必要親自去一趟青陽城了。”墨淵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卻冰冷如刀，“順便，也去看看那位讓我那位好師妹都‘另眼相看’的……幸運兒。”
而就在青陽城暗流涌動，雲劍宗的目光開始投向這片邊陲之地時，在青陽城最不起眼的一家老舊茶館的角落裏，一個頭戴鬥笠、身穿灰色布衣、仿佛與陰影融爲一體的身影，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粗陶茶杯。
茶杯底部，殘留的茶漬竟隱隱勾勒出一個玄奧的、類似羅盤的圖案，指針微微指向林家府邸的方向。
鬥笠下，一雙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眼睛微微抬起，掠過窗外街道上仍在議論紛紛的人群，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
“逆命之星已現，沉寂的劍魂開始蘇醒……這潭死水，終於要起波瀾了。只是不知，這波瀾最終會演變成席卷三界的風暴，還是……又一次徒勞的漣漪？”
身影放下幾枚銅錢，悄然起身，消失在茶館外熙攘的人流中，如同從未出現過。唯有那杯底逐漸消散的茶漬，仿佛預示着，一雙隱藏在歷史迷霧深處的眼睛，已經悄然睜開了片刻，將青陽城的異常，記錄在了無形的卷宗之上。
風暴，正在悄然匯聚。而處於風暴眼中的林澈，對此尚不完全知曉，他正沉浸在與父親重逢的復雜情緒中，並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更加洶涌的暗流與挑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