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小比的日子轉眼就到了。
林曉梅揣着王鐵柱塞給她的兩個靈麥饅頭，磨磨蹭蹭地往演武場挪。路過藥圃時，她還特意蹲下來跟土豆藤蔓告別：“小寶貝們，我去去就回，你們乖乖長，等我回來給你們帶新肥料。”
藤蔓輕輕晃了晃葉片，像是在回應她。
“真是越來越成精了。”林曉梅笑着拍了拍葉片，這才不情不願地轉身，心裏把張長老罵了八百遍——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搞什麼小比，簡直是沒事找事。
演武場早已人山人海，比上次法術課熱鬧了十倍不止。外門弟子們穿着統一的青色道袍，按修爲高低分成幾排站着，個個摩拳擦掌，眼神裏燃燒着對勝利的渴望。
林曉梅縮在人群最角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最舊的弟子服，頭發也隨便挽了個髻，看起來灰撲撲的，活像剛從地裏刨出來的土豆。
“希望沒人注意到我。”她小聲嘀咕，啃了口靈麥饅頭。這饅頭加了靈麥粉，比普通饅頭有嚼勁，就是沒什麼味道，不如她的靈薯好吃。
“林師姐！這裏！”白靈溪的聲音穿過人群傳來。
林曉梅心裏咯噔一下，最怕什麼來什麼。她抬頭望去，只見白靈溪站在第一排，正朝她揮手，身邊還站着幾個相熟的外門弟子。
周圍的目光瞬間聚集過來，有好奇，有不屑，還有幾分看好戲的意味。
林曉梅硬着頭皮走過去，壓低聲音道：“白師妹，你小聲點，別讓人注意到我。”
“爲什麼呀？”白靈溪一臉不解，“參加小比是好事呀，正好讓大家看看你的進步。”
“我不想進步，我只想回家種土豆。”林曉梅嘆着氣，目光掃過演武場中央的高台，上面坐着幾個長老，張長老赫然在列，而他旁邊……
林曉梅的視線猛地頓住。
高台最中央的位置，坐着一個身穿月白道袍的男子。他身姿挺拔如鬆，面容清冷如玉，墨發用一根白玉簪束起，周身仿佛籠罩着一層淡淡的光暈，與周圍的喧囂格格不入。
正是墨淵仙尊。
他怎麼也來了？
林曉梅心裏瞬間打起鼓來。這位高冷仙尊不會是特意來看她出糗的吧？畢竟她上次學法術時把靈力化成了土豆，還被張長老訓斥了一頓。
仿佛感應到她的目光，高台上的墨淵微微側過頭，視線精準地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對。
林曉梅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脖子，還把手裏的半個饅頭往身後藏了藏——總不能讓仙尊看到她在比賽前還在吃零食吧？
墨淵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又掃過她藏在身後的手，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移開視線，重新看向演武場中央，仿佛剛才只是隨意一瞥。
林曉梅卻鬆了口氣，後背都驚出了一層薄汗。
“我的媽呀，比我們總監的死亡凝視還嚇人。”她拍着胸口小聲嘀咕。
白靈溪好奇地問：“林師姐，你怎麼了？”
“沒、沒事。”林曉梅搖搖頭，“就是突然覺得有點冷。”
她偷偷抬眼再看高台，墨淵已經閉上了眼睛，像是在閉目養神，側臉線條冷硬流暢，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看起來神聖又遙遠。
“仙尊怎麼會來外門小比啊？”林曉梅忍不住問。
“聽說仙尊最近在考察外門弟子的資質，可能是想挑選幾個天賦好的收爲親傳弟子吧。”白靈溪一臉憧憬，“要是能被仙尊看中，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林曉梅：“……” 一步登天？她寧願一步跌進土豆地裏。
她可不想被這位高冷仙尊收爲弟子，光是想象一下每天要對着那張冰山臉請安、聽他講修仙大道理，她就覺得頭皮發麻。還是種土豆自由。
“我覺得還是當外門弟子好，自由。”林曉梅由衷地說。
白靈溪笑着搖搖頭，顯然不認同她的想法。
很快，張長老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宣布小比開始。
“本次外門小比，旨在檢驗各位弟子的修煉成果，切磋技藝，共同進步。”張長老的聲音洪亮，“規則很簡單，抽籤對決，勝者晉級，直至決出前三。獎品豐厚，第一名獎勵上品凝氣丹三枚，下品靈石五百塊！”
台下頓時一片譁然，弟子們的熱情更高了。
“五百塊靈石！夠我買一把好法器了！”
“上品凝氣丹！突破築基期有望了！”
林曉梅也愣了一下。五百塊靈石？那能買多少靈薯種子啊！
她的心動了。
要不……稍微努努力？就算拿不到第一，混個第三也行啊，說不定有一百塊靈石呢？
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掐滅了。不行不行，太扎眼了。上次就因爲化了個靈力葡萄，就被瘦高個針對，要是真拿了名次，還不得被人煩死？
“淡定，淡定。”林曉梅拍了拍臉，“我的目標是第一輪輸掉，拿點參與獎就行。”
抽籤開始了。弟子們排着隊上前，從一個竹筒裏抽取寫着號碼的竹籤。
林曉梅磨磨蹭蹭地排到最後，伸手進去摸了半天，才抽出一根竹籤。
上面寫着：三十七號。
她剛想看看對手是誰，就聽到有人喊：“三十七號！誰是三十七號？”
林曉梅舉了舉手：“我是。”
一個負責記錄的弟子看了看名冊，道：“三十七號林曉梅，對陣三十六號李浩。”
李浩？
林曉梅抬頭望去，只見那個瘦高個弟子正站在不遠處，手裏拿着三十六號竹籤，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正不懷好意地看着她。
林曉梅：“……” 這是什麼倒黴運氣？第一輪就遇上死對頭？
李浩慢悠悠地走過來，故意撞了一下林曉梅的肩膀：“喲，這不是我們靠種土豆突破的林大‘天才’嗎？沒想到你真敢來參加小比啊。”
“路過，順便看看。”林曉梅懶得跟他計較，側身想躲開。
“看？”李浩冷笑一聲，“我看你是想趁機耍什麼花樣吧？不過可惜，你遇上了我。識相點的話，等會兒上台就自己認輸，省得丟人現眼。”
“認輸？”林曉梅挑眉，“憑什麼？就算要輸，也得打一架再說。”
她雖然想擺爛，但也不能讓人這麼欺負。大不了就用墨淵教她的那幾招“佛系劍法”，輸得體面點。
“打一架？”李浩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就你那點微末道行，我一只手就能打贏你！”
“那可不一定。”林曉梅學着他的樣子冷笑，“萬一你不小心被我絆倒了呢？”
李浩氣得臉都紅了：“你等着！等會兒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完，憤憤地走了。
白靈溪趕緊走過來：“林師姐，李浩的劍法在我們這批外門弟子裏算是頂尖的，你等會兒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謝謝。”林曉梅點點頭，心裏卻在想：等會兒用哪招比較容易輸？是直接被他打下台，還是假裝體力不支？
很快，第一輪比賽開始了。
弟子們一對對上台比試，大多是些基礎的劍法和法術對決，雖然算不上精彩，但也看得台下弟子們熱血沸騰。
林曉梅看得昏昏欲睡，要不是惦記着自己的比賽，她早就找個角落補覺了。
“下一場，三十七號林曉梅對陣三十六號李浩！”
隨着裁判的喊聲，林曉梅深吸一口氣，握緊手裏的木劍，磨磨蹭蹭地走上比武台。
李浩早已站在台上，手裏拿着一把閃着靈光的鐵劍——顯然不是凡品。他看到林曉梅手裏的木劍，笑得更得意了。
“連把像樣的劍都沒有，我看你還是直接認輸吧。”
林曉梅沒理他，心裏默念：我是土豆，我是土豆，沒人能注意到我……
高台上，張長老看着台上的林曉梅，眉頭微皺：“這丫頭怎麼一點鬥志都沒有？”
旁邊的墨淵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林曉梅身上。她站在那裏，背有點駝，手裏的木劍握得鬆鬆垮垮，眼神飄忽，看起來確實不像來比賽的，反倒像來趕集的。
尤其是她藏在身後的另一只手，似乎還在偷偷捏着什麼東西——像是……半個饅頭？
墨淵的眉峰又蹙了幾分。
這弟子，總能做出些讓他意外的事。
“比賽開始！”裁判一聲令下。
李浩立刻拔劍沖了過來，劍光凌厲，直指林曉梅的胸口，顯然沒打算手下留情。
台下頓時一片驚呼。
白靈溪緊張地攥緊了拳頭：“林師姐，小心！”
林曉梅看着刺過來的劍尖，腦子一片空白。她想躲，可身體卻像被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劍越來越近。
完了完了，第一天參加比賽就要被捅死了嗎？我的靈薯還沒豐收呢！
就在劍尖即將碰到她衣服的瞬間，林曉梅身體裏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是昨天晚上啃的靈薯靈力！
她下意識地側身，手裏的木劍胡亂揮了一下。
“叮！”
鐵劍和木劍撞在一起，發出一聲脆響。
李浩只覺得一股柔和卻又韌性十足的力道傳來，他的劍竟然被震偏了！
他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林曉梅能接住這一劍。
林曉梅也懵了。她剛才做了什麼？
台下的白靈溪卻鬆了口氣：“太好了！”
高台上的張長老也微微點頭：“反應還不錯。”
只有墨淵看着林曉梅那胡亂揮劍的姿勢，眸底閃過一絲無奈——這哪是劍法，分明是街頭無賴的胡攪蠻纏。
“運氣好而已！”李浩回過神，惱羞成怒，再次揮劍攻來，劍招比剛才更加凌厲。
林曉梅這次不敢大意，腦子裏回想起墨淵教她的那幾招“佛系劍法”，還有那句“以柔克剛，借力打力”。
她不再想着躲，而是盯着李浩的劍尖，腳步下意識地跟着對方的動作移動，像風中的蘆葦一樣，看似搖搖欲墜，卻總能在關鍵時刻避開鋒芒。
李浩的劍一次次刺來，卻總差那麼一點才能碰到林曉梅，反而因爲用力過猛，漸漸有些氣喘。
台下的弟子們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打法？”
“不像劍法啊，倒像是在跳舞……”
“可是李浩怎麼就是打不到她？”
林曉梅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是覺得這樣移動很舒服，就像平時給靈植澆水時繞着田埂走一樣自然。
李浩越打越急躁，終於找準一個破綻，一劍橫掃，直指林曉梅的腰側！
這一劍又快又狠，林曉梅根本來不及躲！
就在這時，她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身體猛地向後倒去。
李浩的劍擦着她的鼻尖掃過，險之又險！
而林曉梅倒下的同時，手裏的木劍也脫手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浩的膝蓋上。
“啊！”
李浩慘叫一聲，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台上，手裏的鐵劍也掉在了地上。
全場寂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
誰也沒想到，一場看似毫無懸念的對決，最後會以這樣荒誕的方式結束。
林曉梅躺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看着天空，眨了眨眼：“我贏了？”
裁判也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的職責，高聲宣布：“三十七號林曉梅，勝！”
台下先是一片死寂，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議論聲。
“贏了？她居然贏了？”
“靠什麼贏的？絆倒自己，飛出去的木劍砸中對方膝蓋？”
“這也行？”
高台上的張長老嘴角抽了抽，看向墨淵，眼神復雜——這就是你說的“孺子可教”？
墨淵面無表情地看着台上，心裏卻在想：那一下絆腳，倒像是她種土豆時被藤蔓絆倒的姿勢，倒是熟練。
林曉梅被人扶起來，看着跪在地上捂着膝蓋的李浩，還有掉在一旁的木劍，臉頰有點發燙。
這贏的也太不光彩了。
李浩被弟子扶下去時，看林曉梅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林曉梅縮了縮脖子，趕緊溜下比武台，回到白靈溪身邊。
“林師姐，你太厲害了！”白靈溪激動地說，“那招‘以退爲進’用得太妙了！”
林曉梅：“……” 那不是以退爲進，那是真的被絆倒了。
她剛想解釋，就聽到裁判喊下一場比賽的名字，只能把話咽了回去。
接下來的幾輪比賽，林曉梅徹底放棄了抵抗。她發現自己好像有“幸運Buff”加持，每次上場要麼對手不小心崴了腳，要麼自己腳下打滑躲開致命一擊，甚至有一次對方太緊張，沒等開打就自己摔下了台。
就這麼跌跌撞撞，她竟然一路闖進了半決賽。
這讓林曉梅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是不是被土豆附了身？”她看着自己的手，“怎麼輸都輸不掉？”
白靈溪笑着說：“這說明林師姐你運氣好，是天選之子呢。”
“我寧願當天選土豆。”林曉梅嘆着氣，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看向高台。
墨淵仙尊依舊坐在那裏，神色平靜，仿佛台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但林曉梅總覺得，對方的目光時不時會落在她身上，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
就像在看一個行爲怪異的智障。
林曉梅趕緊低下頭，假裝研究自己的鞋尖。
半決賽的對手是一個煉氣六層的女弟子，劍法穩健，比李浩厲害多了。
林曉梅站在台上，看着對方手裏的劍，深吸一口氣：“要不……我直接認輸吧？”
女弟子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台下的張長老怒道：“林曉梅！拿出點鬥志來！”
林曉梅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擺出防御姿勢：“那我可就來了啊……我很厲害的。” 其實是想說“我很幸運的”。
女弟子沒再猶豫，提劍攻了過來。
這一次，林曉梅的“幸運Buff”好像失靈了。對方的劍招嚴密，幾乎沒有破綻，她只能狼狽地躲閃，好幾次都差點被擊中。
沒過幾招，她就被逼到了比武台邊緣，再退一步就要掉下去了。
“看來這次終於要輸了。”林曉梅鬆了口氣，甚至有點期待掉下去的感覺。
女弟子看準時機，一劍刺向她的肩膀，顯然是想讓她失去戰鬥力，而不是傷她性命。
林曉梅閉上眼睛，等着被打下台。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左移三寸，抬腕。”
是墨淵仙尊的聲音！
林曉梅想都沒想，身體下意識地向左移了三寸，同時抬手。
“叮！”
兩劍再次相撞。
這一次，林曉梅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溫和的力道從對方的劍上傳來，她順着這股力道輕輕一推。
女弟子沒想到她會突然反擊，更沒想到她的力道如此巧妙，頓時失去了平衡，踉蹌着向後退去，一腳踩空，“啊”的一聲掉下了比武台。
林曉梅：“？？？”
她睜開眼，看着空蕩蕩的台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徹底懵了。
贏了？又贏了？
還是在墨淵仙尊的“遠程指導”下贏的？
高台上，張長老目瞪口呆地看着墨淵：“仙尊，您……”
墨淵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淡淡道：“此女根骨奇特，是個可塑之才。”
張長老：“……” 哪裏奇特了？是運氣奇特嗎？
台下的弟子們已經麻木了。他們現在嚴重懷疑林曉梅是不是會什麼邪術，不然怎麼解釋她總能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贏比賽？
林曉梅站在台上，風中凌亂。她現在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最好是能直通她的土豆地。
裁判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絲不確定：“三十七號林曉梅，勝！晉級決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