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媽毫無征兆地給我加了三千塊生活費。
「明宇，媽想明白了，苦日子不一定能教出好孩子，男孩兜裏還是得有錢。」
「以後錢不夠了就跟媽說，千萬別走錯路。」
這番話讓我摸不着頭腦。
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她和我最好的兄弟搞在了一起。
所以，每當她送兄弟一件奢侈品，也會給我轉一筆錢。
每當他們私下約會，她都會給我一筆補償。
生怕我也爲了錢，像我兄弟一樣誤入歧途，當了別人的小白臉......
1
又到月初家裏發生活費的日子。
我點開和我媽的對話框，準備領取這個月的微薄生活費。
熟練地點開紅包，我掃了眼數額，瞬間驚得坐了起來。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反復確認。
確定那4500塊是真的後，我激動地尖叫起來，心中滿是狂喜。
我家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我媽對我一向實施“節儉”教育。
基本吃穿用度不缺，但絕不多給一分讓我娛樂消遣。
即便上了大學，每月也只給1500塊，保證餓不死就算完成任務，至於逛街購物想都別想。
要知道我念的可是C市的大學，物價飛漲，隨便一頓飯都要二十塊起步。
每個月光吃飯就要花掉一千二，剩下三百塊交交雜費，一分錢都存不下來，日子過得相當窘迫。
若不是我爸每月偷偷塞錢給我，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活。
我看着賬戶裏的錢，心裏樂開了花，但又懷疑是不是我媽手滑多按了個零。
萬一她反應過來，讓我退回去怎麼辦？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我正糾結要不要主動坦白，我媽的視頻就打了過來。
我心驚膽戰地接通，緊張不已。
視頻那頭的我媽表情很復雜，沉默了許久。
終於，她長嘆了一口氣，嘴角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林明宇，這個月的生活費收到了吧？」
我渾身一顫，抓了抓頭發，小心地問：
「收、收到了。媽，你是不是轉錯了？怎麼給我打了五千？」
聽我這麼問，我媽的笑聲從聽筒傳來，那笑聲裏帶着幾分安撫，又夾雜着一絲感慨。
「沒轉錯，媽就是突然想通了，男孩子還是得富養，以後你的生活費都按這個標準發。」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錢要是不夠花，隨時跟媽媽講，千萬別爲了錢走上歪路。」
我興奮到了極點，完全沒去深思我媽話裏的含義。
滿腦子都是自己終於不用再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了。
我急匆匆掛了電話，轉身看向對床的沈皓，興奮地搖着手機，手舞足蹈。
「沈皓！我媽給我漲了生活費了！快，今晚我請你吃火鍋！」
所謂同甘共苦，有福同享，苟富貴，勿相忘。
自己發了財，自然不能忘了昔日的患難兄弟。
在人均小康的C大，沈皓是少數和我一樣，在金錢上捉襟見肘的同類。
沈皓家在偏遠小鎮，上有一個哥哥下有兩個弟弟，他夾在中間，剛好成了被忽視的那個。
每月只給他一千塊，多一分都沒有，有時候家裏甚至會忘了給他打錢。
問就是哥哥弟弟要花錢。
他本想申請助學金，卻被家裏知道後痛罵一頓。
說他不顧及家裏臉面，威脅他敢申請就讓他退學。
沈皓只能默默忍受，靠着零散的兼職勉強維持生活。
我和沈皓相似的處境讓我們迅速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友。
我們每天交流省錢心得，吐槽生活的煩惱，關系無比親近。
因此，我媽給我漲了生活費，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反正我媽給了這麼多，以後我每月分他一千五，那他的日子也能好過很多，不用再那麼辛苦了。
我滿懷期待地看着沈皓。
2
沈皓正在整理背包，他動作停頓了一下，轉過頭用一種混合着同情與嘲弄的眼神看着我，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開口。
「我就不去了，晚上我女朋友約了我去外灘那家LeJardinSecret吃飯。」
我愣住了，磕磕巴巴地問：
「什麼Le什麼？有麻辣燙好吃嗎？」
「等等，你什麼時候談的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她人好不好？」
沈皓淡淡一笑，點開手機給我看那家餐廳的主頁。
看着上面「人均3000+」的標志，我目瞪口呆。
「之前認識的一個阿姨，最近剛在一起。她人很成熟，很會照顧人。」
「最重要的是她有錢，對我很大方，每個月固定給我一萬塊零花錢。」
我驚訝得合不攏嘴，看着沈皓一臉幸福的樣子，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有點埋怨他談戀愛都不告訴我，但更多的是爲他感到高興。
「我的天，沈皓，那你現在可真是小富豪了。以後可別忘了我這個窮兄弟。」
沈皓輕輕點頭，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我也沒想到能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後我才發現，原來日子可以過得這麼愜意，再也不用爲錢發愁，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他一邊說，一邊向我展示女朋友剛送他的鑽石手表，那光芒在燈下耀眼奪目。
我還想再多問幾句，幫沈皓把把關，怕單純的他被壞女人騙了。
可沈皓只是擺了擺手，打斷了我，然後幹脆地拉上了床簾。
「不說了，我得準備一下，別讓我女朋友等久了。」
我只好尷尬地笑了笑，失落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從那以後，沈皓的生活簡直是天翻地覆。
他開始出入各種高級餐廳，身上穿的都是名牌，甚至連護膚品都用上了，是什麼全套的海藍之謎。
手機換了最新款，平板和筆記本也配齊了。
在宿舍時他也不再和我一起去食堂，而是夾着嗓子用可愛的小奶狗音和女朋友打電話，讓她點各種豪華外賣。
和過去那個節儉樸素的他判若兩人。
他也慢慢地和我疏遠了，我每次約他，他都推脫說要陪女朋友。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只能無奈地看着最好的朋友離自己越來越遠。
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我媽給我打錢的次數不知爲何越來越多了。
說也奇怪，似乎每當沈皓和他女朋友出去約會，或是他女朋友送了他什麼貴重禮物。
我媽就會恰好在這個時候，給我轉一筆錢。
金額幾百到幾千不等。
東拼西湊加起來，我一個月的生活費竟然能到八九千。
我隱約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但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最後只能把這一切歸結爲，我媽的母愛突然覺醒了。
3
日子就這麼平淡地過了三個月，沈皓對我的態度突然又熱情了起來。
他笑意盈盈地走到我面前，主動給我帶了我最愛喝的冰可樂，甚至還給我插了根吸管。
我有些受寵若驚，抬頭看着他，他和我勾肩搭背，親熱地說：
「最近忙着談戀愛，都冷落你了，林明宇你別生我氣呀。」
說着，他從包裏掏出一個精美的盒子遞給我。
「這是送你的禮物，早就想送了，就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我打開盒子，裏面是我看上了很久的那款鍵盤，價格不菲。
我有些不好意思，想推辭，沈皓卻執意塞進我手裏。
「哎呀，拿着嘛，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我爽朗一笑，開心地收下了，立馬就用它打了把遊戲。
心裏特別感動，覺得沈皓這是終於明白女人是浮雲，兄弟才是永恒。
沈皓看着我，笑容裏帶着一絲我看不懂的深意。
最後，他催我快點把可樂喝掉。
我點點頭，喝了幾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今天的可樂味道有點怪，和以前喝的不太一樣。
但我沒多想，和沈皓和好的喜悅蓋過了一切。
從那以後，沈皓又開始和我分享他的日常，不過話題總是圍繞着他的女朋友和那些奢侈品。
同時他還多了一個習慣，每天都會給我泡一杯養生茶。
我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接受了他的好意，每天都乖乖地把茶喝完。
除此之外，我還要時不時地爲沈皓和他女朋友的感情出謀劃策。
「林明宇，我覺得我女朋友最近對我好像沒那麼上心了，她是不是煩我了？」
沈皓皺着眉，看起來既焦慮又無助。
我問他：
「你女朋友大概是個什麼性格的人？」
沈皓回答：
「她性格溫柔穩重，話不多，但以前對我特別有耐心。可我感覺她現在對我越來越不耐煩了，我跟她說點小事，她就很煩躁的樣子，唉。」
說着，沈皓眼圈都快紅了，滿臉都是失落和委屈。
我想了想，開口道：
「你先別急，可能她就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要不你主動約她去看個電影，挑她喜歡的類型，看完再吃頓好的，把話說開。」
「反正我爸媽要是鬧矛盾了都是這麼解決的，每次吃完飯兩個人就和好了。我感覺你女朋友和我媽性格挺像的，說不定這招對你也管用。」
沈皓聽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你的辦法肯定有用。」
我嘿嘿一笑。
心裏卻有點犯嘀咕，沈皓爲什麼這麼肯定我的建議會管用？
過了幾天，沈皓興高采烈地來找我，說他和女朋友的矛盾已經解決了。
甚至女朋友對他比以前更好了。
我也發自內心地爲他感到高興。
4
最近一周，沈皓不知道怎麼了，總是搜一些關於女人的生理知識。
而我也總是頭暈眼花，有時候還會心跳加速，喘不過氣，整個人疲憊不堪。
聽到沈皓說他不舒服，我強打起精神，連聲附和。
「要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正好我也想去檢查一下，看看到底是怎麼了。」
沈皓聽我這麼說，反應特別大地拒絕了。
「不用，我今天要陪我女朋友去醫院。你也別太緊張，可能就是最近累到了，沒必要去醫院，別浪費醫療資源。」
我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在沈皓的反復勸說下，打消了去醫院的念頭。
可就在他出門沒多久，我突然一陣心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暈死在宿舍。
我嚇壞了，趕緊打車去了醫院。
路上，我給我媽發微信打電話，她都沒有回復。
這是我第一次自己來醫院，對流程和布局完全不熟，在醫院裏繞來繞去。
不知不覺走到了婦產科那層樓，我撓了撓頭，正準備下樓去導診台問問。
卻看到了我那三個未接來電的母親，正被沈皓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從一間診室裏出來。
兩人挨得極近。
我媽雖然年過四十，但保養得很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
歲月給她鍍上了女性溫柔知性的優雅。
遠遠看去，兩人竟像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們之間那股曖昧的氣氛。
我攥緊了拳頭，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兩人親密的舉動徹底證實了我的猜想。
只見我媽不知說了句什麼，惹得沈皓雙手環胸，假裝生氣地轉過身去。
我媽笑了笑，突然上前一步，踮腳在沈皓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沈皓這才喜笑顏開，重新扶住了我媽的胳膊。
我躲在拐角牆後，聽見我媽那熟悉的聲音響起。
「好了，姐姐給你生就是了，姐姐只是沒想到我這個年紀還能再當一次媽媽，所以才第一反應要打掉。」
「我已經在外面租好了房子了，過段時間我會跟公司提去外面出差，也順便好好養胎。」
沈皓得意道。
「那我也出去住，這段時間，我可得好好照顧你。」
我媽呵呵地笑。
「你這個小淘氣。走吧，帶你去吃你最愛的那家法餐。」
「真沒想到，你和林明宇一樣大，居然都快要做爸爸了。」
說完，我媽低頭在手機上操作了幾下，然後兩人十指緊扣，親密地離開了。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提示音響了。
我點開一看，在我和我媽的聊天記錄裏，多了一條轉賬信息。
【向你轉賬2000元】
我僵在原地，渾身發冷，連心跳都好像停了。
打死我也想不到，沈皓口中那個神秘的有錢女朋友，竟然是我媽。
一瞬間，所有的事情都說通了。
爲什麼我媽會突然給我漲生活費，爲什麼每次沈皓和他“女朋友”約會，她都會給我打錢。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我想起我媽第一次給我漲生活費時說的話——
「......兒子。」
「......千萬別走錯路。」
我當時還傻傻地不明白，現在才懂了話裏的潛台詞。
每次我媽和沈皓在一起享受的時候，她就會想到我。
她怕我也因爲缺錢而出賣自己，所以才不停地給我轉賬。
她的每一筆轉賬，都是她和沈皓肮髒關系的見證。
我想到自己曾經還傻乎乎地給沈皓出主意，幫他鞏固和我媽的感情。
心裏一陣崩潰。
我甚至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噩夢。
可爲什麼這夢裏的痛苦如此真實？
我無法呼吸，心髒一陣陣地絞痛。
5
過了一會兒，我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心理作用。
我是真的呼吸困難，心跳過快，四肢無力。
一股熱流從鼻腔涌出，帶着鐵鏽味。
我伸手一摸，滿手是刺眼的鮮紅，正一滴滴地往下淌。
同時，我眼前出現了無數黑點，這些黑點迅速擴散，吞噬了我的整個視野。
身體不受控制地搖晃，我眼前一黑，重重地倒了下去。
在意識徹底消失前，我聽到了路人和護士的驚呼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