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暑氣正濃,知了在樹上亢奮的叫着。
江家別墅內,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江楠現在有些不大好。
身上滴滴答答流淌着濃稠的咖啡液,被滾燙咖啡滾過的地方已經通紅一片,火辣辣的疼。
江楠抬手擦了一把狼狽的臉頰,抬眸問道:“你說我和裴叔叔抱在一起,你是親眼看到的?”
年僅12歲的繼妹江唯伊掐着嗓子,信誓旦旦道:“對!我親眼看到的,你和裴叔叔抱在一起,你還親他了!”
說完她扭頭對一旁怒目圓瞪的貴婦人哭訴:“就因爲裴叔叔是媽媽的未婚夫,我才更覺得難過,姐姐怎麼能和媽媽搶男朋友。”
江楠抿唇,簡直荒謬!
她和繼母的未婚夫都沒有正式見過面,倒是緋聞卻有了。
蘇蘭僑自然堅信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朝着江楠怒斥:“養不熟的白眼狼,平時欺負妹妹不說,現在倒惦記上我的未婚夫了!?”
“小小年紀怎麼這麼不知廉恥!”
“說!你還對他做了什麼!”
蘇蘭僑是江楠的繼母。
蘇家在蘇蘭僑很小的時侯就和小她4歲的裴家大少爺裴頌年定了親。
結果當時的蘇蘭僑受不了裴頌年總是一副死人臉,她捧着一張笑臉貼上去,少年眉眼半闔,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蘇蘭僑自恃美貌,沒受過被人輕視的苦。
於是未婚先孕給裴頌年戴了綠帽子,後來第一任丈夫去世,蘇蘭僑帶着女兒嫁給了江楠的父親,結果父親也去世了。
再度成爲寡婦的蘇蘭僑,打算重吃回頭草,又掉頭去追如今已是裴家話事人的裴頌年。
聽說裴頌年這些年一直單身未娶,蘇蘭僑便覺得裴頌年因她受了情傷,只有她能治。
而繼妹江唯伊一直對江楠這個便宜姐姐不待見,自從父親去世後,栽贓陷害都是基操,如今這手段愈發高明,開始攀咬上裴頌年了都。
蘇蘭僑一直對裴頌年身邊的小妖豔看的很緊,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她都會出手掐掉。
江唯伊就是看準這一點,才跑到蘇蘭僑跟前這麼說,目的就是爲了把江楠趕出江家。
江楠脊背挺直,把身上粘稠的咖啡液用紙巾一點一點擦掉後,才慢條斯理道:“我不認識他,你說我勾引他,那就拿出證據來。”
少女站在光裏,身形瘦削,腰杆挺拔,倔強的面龐帶着這個年紀特有的青澀和稚氣,宛如一棵蓄勢待發的小白楊。
越看越覺得挪不開眼。
蘇蘭僑眼睛眯了眯,當年領養回來的黃瘦豆芽菜如今已經出落成一眼驚豔的少女,青春年少,風華正茂,像一顆任君采擷的甜膩水蜜桃,任誰看了不心動。
蘇蘭僑今年已經34歲,和這樣的18歲少女放在一起搞雌競,一股濃濃的危機感和嫉妒涌上心頭。
她一個女人看了都心顫的尤物,更何況男人……
這個繼女,留不得了。
“你走吧。”
蘇蘭僑把行李箱扔在江楠的跟前,“你已經成年了,我的撫養義務也結束了,以後你是生是死,和我都沒有關系。”
“在你做出這種肮髒事的時候,就注定了你的結局。”
江楠逆光站着,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是聲音有些絲絲的啞:“媽媽這是要趕我走?”
江唯伊適時站出來,“姐姐,我和媽媽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你還要賴着不走嗎?”
她江唯伊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連名字都彰顯着唯一性。
可是江楠那麼優秀,成績和臉一樣漂亮,別人只能看到姐姐,看不到她。
所以,江楠必須走。
江楠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這些年,雖然蘇蘭僑把她養大,可是江楠在這個家並非白吃白喝。
家務是她,受氣包是她,背鍋也是她。
自從父親去世後,因着江唯伊一句“姐姐好像不喜歡我”,蘇蘭僑便把她關在小黑屋餓上好幾天,出來就老老實實乖乖聽話給江唯伊當玩具哄她高興。
江唯伊毀壞的家具,偷拿的錢包,不小心玩死了蘇蘭僑心尖上的寵物,都被嫁禍到江楠的身上,江楠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時候,眼前卻是江唯伊拍手叫好的痛快。
江楠的命,死不死的,輕飄飄的,還不如那水上浮萍扎根的深。
身上黏膩的難受,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在這之前,因爲她的高考分數拿下省狀元後,江唯伊不高興,找借口說姐姐拿了狀元後就不理人了,攛掇着蘇蘭僑餓了她好幾天。
如今蘇蘭僑把她趕出家門,她心底沒什麼波瀾。
前路漫漫,她沒走過好走的路,以後去哪,也無所謂。
但是卻在江唯伊笑嘻嘻的一句話中破了防。
她說:
“姐姐,你以爲你考了狀元了不起嗎?媽媽早就給你空掛戶口和學籍,舉報信已經提報上去,很快,你的高考成績就會被取消嘍。”
“嘻嘻,你的清北,去不了啦~這輩子,你都休想過上好日子。”
江楠腦子轟的炸開,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指甲深深鉗進掌肉,眼眶變得猩紅。
她們怎麼敢!
上大學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希望了!
她日夜苦讀,抓緊每分每秒學習,連偶爾錯過鬧鈴多睡半個小時都要甩自己兩個耳光的程度,就這樣被她們輕而易舉的毀掉了!
眼淚不自覺的流了滿臉,和烏糟糟的咖啡液混作一團,狼狽至極。
江唯伊和蘇蘭僑興奮的臉就擺在眼前,江楠胸腔震動,心髒似要跳出來。
隨後,她不顧一切撲了上去。
*
七月陽光正盛,日光透過香樟樹的縫隙,一束束的光泄下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江楠的心裏沒有歸處,只覺得陰冷。
她兩手空空,六神無主的走在小區路上,白皙的臉頰和露出來的兩條藕臂上面,猙獰的抓痕鱗次櫛比。
她剛剛在江家別墅,經歷了一場赤膊相見的大場面。
蘇蘭僑和江唯伊也沒好到哪裏去。
蘇蘭僑被她抓破了相,江唯伊被她薅掉了一大把頭發。
腳底很沉,腦袋眩暈,平時走了無數次的小區道路,這一次好像走了好久好久。
頭昏目眩之際,她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緩緩滑過減速帶,朝着這邊駛來。
熟悉的4個8在紫外線的照射下晃的人耀眼。
是裴頌年的配車。
車身很慢,車的主人好像並不急於見什麼人,倒很符合裴頌年矜貴的性子。
之前,她曾遠遠的見過裴頌年一面。
處於經濟上行期的男人有高於常人的從容和鬆弛,身材高大,面龐俊美,優雅的不像蘇蘭僑的未婚夫。
電光火石之間。
江楠軟塌塌的暈在了馬路上。
平穩的黑色轎車如她預料中停下。
一雙黑色真皮男鞋從車內下來,停在她的身前。
她掙扎着伸出那只布滿傷痕的手臂,抓住對方的褲管,卑微的、絕望地仰起蒼白的臉頰,聲音已經泣不成聲:
“叔叔,求您,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