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糖恢復意識的時候，只覺得周圍氣壓低得嚇人。
冷氣開得足足的，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昂貴的黑咖啡味，對面坐着一個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裝的男人。
男人長得極好，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那雙眼睛冷若冰霜，看着蘇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不可回收的有害垃圾。
“蘇小姐，”男人修長的手指在紅木桌面上輕點，聲音低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我的時間很寶貴，沒空聽你演那些情深義重的戲碼。”
蘇糖腦瓜子嗡嗡的。
她，蘇糖，時空管理局“養老組”的優秀員工，剛剛穿進了這本名爲《霸道總裁的替身嬌妻》的古早虐文裏。
她的身份：男主顧子航念念不忘的惡毒白月光。
她的任務：作妖，使勁作妖，成爲男女主感情路上的絆腳石，最後淒慘退場。
系統007在她腦海裏瘋狂尖叫：【宿主！醒醒！這是劇情關鍵點！坐在你對面的是男主的小叔叔，陸氏集團真正的掌權人陸景堯！他要羞辱你！他要拿錢砸你！你要表現出你的骨氣，潑他咖啡，罵他充滿了銅臭味！】
蘇糖眨了眨眼，還沒來得及消化完劇情，就見對面的陸景堯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了一本支票簿。
“唰唰”兩聲，筆鋒凌厲。
緊接着，一張輕飄飄的紙被兩根手指按着，推到了蘇糖面前。
陸景堯的聲音冷淡：“五百萬。拿着錢，離開子航，從此以後消失在他面前。”
空氣突然安靜了三秒。
系統007還在咆哮：【就是現在！宿主！快！那是你的尊嚴！那是……】
蘇糖低頭，視線在那張支票上聚焦。
個、十、百、千、萬……
五百萬。
蘇糖的眼睛瞬間就被點亮了，仿佛兩顆幾十瓦的燈泡。
原本準備好的“屈辱淚水”硬生生憋了回去，她甚至因爲太激動，咽了一口口水。
“陸……陸先生，”蘇糖的聲音有點顫抖，聽在陸景堯耳朵裏，像是被羞辱後的氣憤難當，“您這是什麼意思？”
陸景堯眼底閃過一絲譏諷：“嫌少？蘇小姐，做人要知足。顧家不會接受一個滿腹心機的戲子進門。”
“不不不！”蘇糖猛地抬頭，雙手按在支票上，那架勢仿佛怕風把錢刮跑了，“我是想問，這支票是即時兌現的嗎？不需要走什麼繁瑣的流程吧？那個……稅扣了嗎？”
陸景堯正準備迎接歇斯底裏的表情，聞言罕見地卡殼了一下：“……什麼？”
系統007：【……宿主？你的骨氣呢？你的劇本是惡毒女配啊！】
蘇糖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可是五百萬！我在局裏幹三百年都賺不到這麼多積分！有了這筆錢，我還要什麼男主？我可以去環遊世界，可以天天吃火鍋不重樣，可以包養……啊不是，可以雇傭八個帥哥給我抬轎子！
蘇糖迅速調整表情，露出了一個比向日葵還要燦爛的真誠笑容。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支票折好，塞進貼身口袋，甚至還要拍兩下確認安全。
然後，她站起身，對着陸景堯深深鞠了一躬。
“陸先生，您真是個大好人！您放心，從今天起，顧子航在我眼裏就是個死人……哦不，是陌生人！我保證連他的名字都不會提，如果在街上偶遇，我一定把臉蒙起來繞道走！”
陸景堯：“……”
他縱橫商場多年，見過貪婪的，見過虛僞的，見過死纏爛打的。
唯獨沒見過……拿了錢高興得什麼都不顧的。
“你……”陸景堯眉頭微皺，似乎在審視她是不是在欲擒故縱，“你不是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之前調查的資料裏，這個蘇糖可是爲了顧子航割過腕、跳過河、在暴雨裏跪了一整夜的。
蘇糖立刻擺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痛心疾首地說：“陸先生，人總是會成長的。在您這五百萬的光輝照耀下，我突然頓悟了！愛情算什麼？只有您的教誨才是金玉良言！”
說完，她生怕陸景堯反悔，抓起旁邊的包包就往外撤。
“那我就不打擾陸先生寶貴的時間了！祝陸先生福如東海，財源廣進！再見！最好不見！”
蘇糖腳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
路過服務生時，她甚至心情頗好地指出：“那邊那位帥哥的單，我買了！不用找了！”
反正也是剛賺（白嫖）來的錢。
“……”
咖啡廳的門被推開又合上，帶起一陣風。
陸景堯維持着推支票的姿勢，看着那個原本應該“痛不欲生”的女人，此時正站在路邊，快樂地買了一根……烤澱粉腸？
透過落地窗，他清晰地看到，蘇糖咬了一大口烤腸，燙得直吸氣，卻眉眼彎彎，渾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種“老娘發財了”的快樂氣息。
哪裏還有半點“深情白月光”的影子？
陸景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那雙冰冷的眸子裏，第一次浮現出一絲玩味。
“呵。”
那個情報販子該換了，這就是所謂的“非君不嫁”？
……
門外。
蘇糖三兩口吃完烤腸，感覺靈魂都得到了升華。
系統007已經崩潰了，在她腦子裏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嗚嗚嗚宿主你崩人設了！劇情偏離度太高！我們要被扣積分的！你怎麼能拿錢呢？你應該把錢撕了甩他臉上啊！】
“小七啊，”蘇糖擦了擦嘴角的油漬，語重心長地教育道，“你是個成熟的系統了，要學會變通。你看，原著裏我是因爲嫉妒女主才去搞破壞的，對吧？”
系統抽抽搭搭：【對啊。】
蘇糖攤手：“但我現在有五百萬了啊！我有錢有顏有身材，我爲什麼要嫉妒那個還要帶球跑、住地下室、被婆婆刁難的女主？我現在的日子比她好過一萬倍，我不嫉妒她，我就沒辦法在這個世界惡毒起來，這邏輯沒毛病吧？”
系統愣住：【好像……有點道理？】
蘇糖：“這就對了嘛。任務只說讓我‘苟到大結局’，又沒說非要走劇情。走，姐姐帶你去吃頓好的，慶祝我的鹹魚生活正式開始！”
蘇糖美滋滋地打開手機叫網約車，準備去原主那個破出租屋收拾行李搬家。
然而，手指剛碰到屏幕，一條推送新聞彈了出來：
【爆！當紅小花蘇糖因耍大牌被劇組解約，面臨千萬違約金賠償！】
蘇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顫抖着點開那條新聞，看到了後面那串零。
個、十、百、千、萬……
一千萬。
剛到手的五百萬，還沒捂熱乎，瞬間變成了負五百萬。
寒風蕭瑟。
蘇糖手裏的烤腸棍“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系統007停止了哭泣，發出了幸災樂禍的電子音：【噗……宿主，忘記提醒你了，原主雖然是白月光，但也是個全網黑的十八線糊咖，且負債累累哦。】
蘇糖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回頭，看向咖啡廳落地窗裏那個還沒走的陸景堯。
男人依舊優雅地坐着。
蘇糖抹了一把臉，眼神變得堅定而悲壯。
“小七。”
【幹嘛？】
“我覺得，陸先生看起來人還怪好的，不知道他還缺不缺小弟？”
鹹魚翻身……失敗。
爲了還債，這軟飯，她好像還得硬着頭皮回去吃一口。
